《俚俗雨(兄妹骨科)》 令人忧郁的梅雨季 遮光窗帘几乎覆盖了所有光线,房间内只留着一盏夜读灯,两具身躯交合的影子,变形地投射在墙面上。 杜珞伸出手,在男人的左耳停留,触及躺在耳窝里小小的、硬硬的物件,指尖在表面摩挲,莫大的满足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轻柔地摘下男人的助听器,双手箍上男人的肩膀,双腿挂上他的腰腹,将他压低,俩人的小腹紧紧相贴,汗液都无法让她们打滑分离,于是在她体内的物体更挺近几分。直到距离足够让嘴巴贴附着他的耳廓,她呢喃:“哥哥。” 她说得很轻,几乎是用气音,男人并没有听到,只感觉耳朵被吹了一股气,接收到暧昧的信号,他更加卖力地在杜珞身上耕耘。 在一次次冲撞中,她的双眸被逐渐水汽笼罩,视线朦胧不清,仿若置身于在雨雾中,迷失了方向。 她记忆中也有这么一个地方。 在雨雾中穿行,经过热闹的公园,走进曲折、泥泞的小路,手指在墙壁上拂过,沾染些许滑腻湿润的青苔。她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 那是她的家。 她看见十七岁的她和站在她身边的他。 杜珞空出一只手,随意挪开佛龛上对她无足轻重的佛像,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木盒平稳地放置在中间。 她没有信仰,也不信宗教,救赎和希望从未降临过她们身上。她只知道想要什么便要努力争取,光靠求是得不来的。 可是杜娟每天上班前会站在佛龛前虔诚地拜祷。如果她还活着,杜珞真想问问她,她每天跪拜的劳什子佛真的有庇佑她吗?这一切都值得吗? 那为什么心诚的活不成,虚情的死不了。 纵使有再多的怨恨,当杜珞眼神落在骨灰盒上的那一秒,全都消失了。人都没了,再计较也不能死而复生。只是她需要一些时间适应,适应没有杜娟的人生。 想来也是好笑,从今天开始,她竟然也要开始祭拜了,还好对象不是各路佛祖抑或是天地神明,她祭拜的是自己的母亲。 杜珞想,人总是会在失去之后,再回看自己的过失,后悔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这几天她就总是在反复责怪自己。明明很早之前,杜娟就会时不时感到胸闷,心口抽着疼。当时的她只是口头上让杜娟去医院检查,杜娟总是推脱着,强忍疼痛对她说,不疼的,缓一下就好了。 可她分明看到了杜娟捂着胸口的手。 她却无动于衷。 直到五天前,杜娟在工厂做事,倒在了工位上,隔壁的同事还以为她太累了,趴着休息,便没急着吵醒她。 等领班过来检查效率的时候,同事这才准备叫醒她,结果发现她一动不动,使劲一耸竟直接将她推倒在地,顿时引起轰动。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无力挽救。 同事告诉她们,杜娟睡着睡着就没气了。只有杜珞和杜阁知道杜娟死于心梗。杜珞想,那个时候应该强硬点拖着杜娟去医院治疗,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每每思之于此,她的胸口也闷闷的,不知道这令人忧郁的梅雨季什么时候过去。 杜娟其实不矮,如果直起身子大概有一米七多,大概是少年时挑多了重物,压得她身型些许佝偻。不过杜珞同她讲话时,还是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和她对视。 如今杜珞低着头,看向花纹并不复杂的木盒,她的所有都浓缩在里面的一个小罐中,杜珞再也不用抬头和她对视了,也永久失去了和她对视的机会。 身旁伸出一只手抚上杜珞乌黑的发丝,另一只手屈臂放置她的腰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搂她入怀。 屋外下着雨,屋内在漏水,液体逐渐侵蚀墙体,靠近屋顶的墙面的颜色要比下面的要深很多,也有一些青黑的斑点附着在上面。 自杜珞有记忆起,墙壁的霉点就存在了,年岁愈长,它们侵蚀的墙体也愈多。可以说,这些霉点伴随了她的成长。 雨水从千万里高空泻落,打在瓦片上,声音又闷又响,连续下了十几分钟,雨势才减弱。 “哥哥,妈妈她走的时候会很痛吗?”埋在杜阁胸前的她问道,声音听不太清晰。 他愣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她,随后手在她的脑袋上下拂动,低声回答:“不会的,她睡着了,不会痛的……” 温柔的话安抚着妹妹,似乎也安慰了他。 晚饭杜珞又没吃多少,扒拉两口就便说饱了,自顾自地起身回到房间,不过也只是换了个地方静坐着。 作业在老师的关心下被免除,她翻开课本想预习接下来的课程,印刷字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屋顶漏下来的雨水滴落在纸张上,洇开了她刚刚用笔划的一些重点。 从小到大,杜珞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她知道她能读上书全靠杜娟的辛劳,她也没有白费杜娟的汗水。看着杜娟笨拙地和街坊邻居炫耀时的神情,她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她很骄傲,骄傲自己有一个如此爱她的母亲。 她愈发地努力读书,为了让妈妈更引以为傲。 现在杜娟看不到了,她也什么都读不进去了,可是除去学习,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回报杜娟给她的爱。 杜阁端着牛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有气无力地坐在书桌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实话,他宁愿她像头几日那样大哭大喊,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去生气,每天傻傻坐着。 握着杯柄的指尖有些发白,他整理好情绪,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悠。 一股柠檬香精的味道涌入杜珞的鼻腔,她回过神来,看见杜阁端着杯子,递到她面前。 “喝点牛奶垫垫肚子吧,半夜小心肚子又绞着疼。” 这几天杜珞寝食难安,半夜总是被肠胃痉挛疼醒,也不吭声,硬生生忍着。要不是有一天晚上杜阁起夜发现隔壁房门隐隐约约传来的呜咽声,她怕是会一个人扛着。 自那天起,他就强制性地让杜珞搬回他的房间,以便更好的照顾她。 杜家的房子小,卧室也只有两个。兄妹俩打小就是睡一个房间的,某一天杜珞说要搬去和杜娟睡,理由是,她们长大了,应该有点性别意识。杜娟点点头,她没有什么文化,只要是杜珞说的话,她都觉得有道理,更别提女儿主动要和她睡同一个房间,她高兴还来不及。 杜珞伸手接过,温温的,往嘴里灌了几口,香甜绵柔的液体滑过喉管,消减了些许来自小腹的不适感,随后握在双手掌心之间,用以取暖。 “谢谢哥哥。”她又举起杯子,灌了几口,有些急了,嘴角淌下几滴乳白色液体。 杜阁下意识伸出手指,悬空在她的嘴角旁,见她没有要躲开的势头,他放心地用指腹揩走,笑着说:“多大人了,吃饭还漏嘴呢。” “哥哥会嫌弃我吗?”杜珞看向他的眼神清澈又纯粹。 “怎么会。”似乎是为了印证话的真实性,他着急地舔舐掉指腹上的牛奶。 杜珞神色若然,她早已对杜阁这种举动习以为常,或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兄妹俩总比寻常人家的要更亲密些。 模仿小狗的发情期(小小小擦边) 王志文在杜珞四岁的那年,被大货车压死了。她对于父亲的记忆近乎于空白,只是街坊邻居的嘴是堵不住的泄洪口,唾沫将她淹没。 她们说,王志文当时是可以活下来的,可是司机和发了疯似的,驾驶着车后退了好远,又重新碾轧上去,胎面花纹中塞满了他的血液和碎肉,血腥的场面令她们永生难忘。 后来,杜珞才知道货车司机比起撞死人更怕把人撞个半死不活,一笔赔款和一生赔款,他们心里门儿清。 而杜娟作为杜家的支柱,变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为了让俩个孩子读好书,她从早到晚都在外打工。家中时常只有兄妹俩人,没有人教她们,也没有个什么参照物,她们俩只能自己摸索着相处,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 那是一个寒冬,冷气无处不在,杜珞说它们总是狡猾地从窗户缝、从门缝溜进来,杜阁和她紧紧贴在一起,告诉她,它们也只是想进来躲躲寒。 杜珞没有再同他争辩,屋内一共就这么些地方,它们进来躲了,那她还有地方可以生存吗? 她自幼体寒,家中的炭火燃尽了,汤婆子时常只能顾着一个部位,两个小孩儿为了取暖,只能窝在被子里,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毕竟最便宜又自私的取暖方式就是拥抱,从对方身上汲取免费的热量转化为自己的,而她是唯一的受益者。 在被子里干不了任何事,她们只能聊天。杜珞就想到了初秋时,在回家路口看见一只小狗伏在小猫身上耸动的模样,顿感新奇。她当成笑话说给小杜阁听。 杜阁沉思片刻,随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它们是不是也在取暖,我们要不要学学它们?或许我们就不冷了。” “好啊!我还记得动作呢,我教你!”杜珞兴致满满地叫着。 她学着小猫,艰难地在被子里翻过身子,趴在床榻上,弓着腰,嘴里还不忘指导:“哥哥你像小狗一样趴在我身上。” 过了几秒,身上还没有重力压下来,她疑惑地转过头,被窝里哥哥的眼神隐晦不明,她看不太真切,只是问他:“怎么了,哥哥?” “没什么。”他压下来,压在妹妹瘦弱的身子骨上,不敢用力。 “嗯……然后好像是小狗捉弄小猫来着。” “怎么捉弄?” “就是它一直撞着小猫,把小猫挤在墙角里。” “我不懂诶。” “哎呀,哥哥你好笨啊,就是——”杜珞的手不够长,往后抓了好久都没碰到他的手,只能抓着与她相贴的大腿,往她的方向扯着,“这个样子嘛。” 杜阁也没主动,就任由她扯,没几次下来,她就累了,干脆用自己的下身往后顶、收回、再顶、再收回,再顶…… “学会了吗?”她气喘吁吁地问,心里想着,哥哥说得真没错,没一会儿她的身子就开始冒出细汗,真的不冷了。 “嗯。” 慢慢地,他主动往前耸动着自己的下半身,即使是两幅小小的身躯,也在这种动静中发出声响,这种自建房隔音不好,幸得她们的身上披着驱寒的被褥,身体冲撞的声音被闷在小小空间里。 彼时的杜珞才六年级,虽然杜阁已经是上初一的年纪,不过大家都说哥哥没有妹妹聪明,也不知道他上课认不认真听讲。 牛奶喝完了,杜珞随手将杯子一伸,杜阁很自觉地接过。她从不干这些家务活,杜娟告诉她,她的任务是安心学习,其他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等杜阁冲洗完杯子回来,就看见她已经躺进自己的被子里,本想来喊她去漱口休息的,看她已经入眠,不忍心打扰她,放缓脚步,蹲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杜珞突然耸了耸鼻子,他看见她鼻梁上停留的发丝,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他屏声息气地凑近她,用指尖挑开发丝。 完成这一项重大工程,他的喉咙有些干涸,咽了下口津,润润嗓子。 已经盯着她看了几十分钟,杜阁浑然不觉,只是小腿发麻,他不得不起身活动活动。 杜珞在这时惊醒,闷哼声从她的喉咙传出。 “怎么了,肚子又疼了?”急于心切的他忘记了他的小腿酸麻,无法支撑他起身,于是摔在她身上,好在胳膊及时撑在床头,没有将全部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小腿的知觉迟迟没有缓过来,他只得维持这个姿势,紧张地问:“哪不舒服?” “这。” 她把手从被褥侧边伸出,小腹被他的下半身压着,只好借他的身子来引导,伸手抵在他的肚脐下方两寸的位置,估算的有点偏差,指尖触及他紧绷又温热的小腹。 这个地方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两人在这时对视,慌张从他的眼睛传到她的眼睛。 杜珞今年高二,早在初一便已学过了人体的基本结构,她的手再往下些,便是生物学上男性的生殖特征,她想收回手,却被杜阁抓住手腕。 “别动了,我帮你揉。” “嗯。”从鼻腔哼出很小的一声,她真的很痛,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回应了。 小猫似的嗯哼,挠着他,直让他的下腹不自觉地更加紧绷,可他现在只关心杜珞,转身靠坐在床边,用被子裹紧她,再她搂入怀里,掌心放在她的小腹规律地按摩。 “好一点吗?”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微点头,发丝摩擦之后,肆意地贴在他的衣料上,犹如无数根触手,在他的胸膛上扎根。 隔着被褥,力道传到她的小腹上被减弱了一倍,杜珞不再满足于这施舍般的力度。 “还是好痛,哥哥你把手伸进来。” 得到命令的杜阁将手探进去,睡裙在不经意间撩起,等他掌心按住小腹的时候,一半是弯曲的布料,一半是裸露的肌肤。 杜阁看向自己的妹妹,并无任何抗拒的表情。他舔舔嘴唇,继续在她的小腹上打转,他清晰地感觉到妹妹内裤上的蝴蝶结就压在他的指根下。 他的动作变得僵硬。 下一秒,杜珞的呜咽声再度响起,他强装镇定地继续替她按摩。 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位置也和一开始产生偏离,掌心下的布料范围愈大,他的呼吸便愈发急促,将脑袋高高昂起,他克制着呼出的气息,生怕气流吹起杜珞头顶的碎发,惊扰了她。 幸好没多久的时间,低缓的呼吸声传入杜阁的耳中,他低头看见杜珞紧闭的双眼,他暗叹一口气,双臂托着她,随后小心翼翼地撤出身子,让她安稳地躺平。 在关上房门的前一秒,他又瞄了眼杜珞,生怕惊扰到她。 他并没有去杜娟的房间休息,那个地方几乎成为了杜家的禁地,至今无人敢踏入。他躺在沙发上,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换来年老的沙发发出不满的吱呀声,他就连在客厅都轻手轻脚的,就像是来做客的客人。 事实上,杜阁幼时觉得他就是杜家的外人,杜娟对于杜珞的偏爱是可视化的,他的眼睛是载体,被迫观看了所有。 他得承认他是有讨厌过杜珞的。在还未转化为仇恨的时候,王志文有一天喝醉了,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她们曾经算过命。 日复一日的家——工厂两点一线,她们的人生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可是这样的生活太苦了,她们总需要一些寄托,才能生存下去。 算命大师算出了她们将会生下一男一女,而那个女娃便是能够改变她们生活的关键。她的语调时而缓慢,又时而高亢,王志文认定,这个女娃定是杜家的希望。 他甚至请算命大师赐字,珞,佛祖脖子上坚硬的玉石,意为无量光明。至于男娃,大师命名为阁,从字形结构上的寓意是,为她保驾护航。 杜阁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怨恨过半分,他也把杜珞当成了他的寄托,为她扫去一切障碍。 他清楚只有这样,怨恨才能转化为幸灾乐祸的能量支撑他成长。 这对你不公平 今天是杜娟的头七,她们没有给杜娟大办葬礼,两个人只在自己屋里摆了一桌,就和往常一样,给杜娟留了一个位置。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大办的必要,王志文是孤儿,没有亲戚。杜娟倒是有,不过早些年前,她带着兄妹俩回她的老家过年,那群便宜亲戚非要杜珞表演才艺。杜娟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能变成卖艺的存在,她自己受得了欺负,可决不允许有人看轻自己的孩子。 争执一番后,杜娟一个人是落不得上风的,那群亲戚便变本加厉,上纲上线、不识抬举、老古板、开不得玩笑,这样尖锐的话接连冲着杜家三人身上扎。杜娟一怒之下,带着兄妹俩连夜赶回曲河镇,从此和亲戚断绝关系。 这些年,逢年过节便都是她们三一起过的,不算热闹,却也很幸福。 既然是摆席,就少不了酒精,其余习俗上该有的鸡鸭鱼肉也一样没少,多出来的一道菜是杜娟最爱的百合炖甲鱼。 她爱吃,但吃得少,仅仅因为杜珞不爱吃,而且这玩意儿不算便宜,她舍不得买回来就她一个人吃,宁愿将这些钱去买些杜珞爱吃的东西,给她补身子。 为了杜珞,杜娟牺牲了太多,几乎算得上所有。 而杜珞为杜娟做的事,屈指可数。 杜珞盯着面前的甲鱼,它的爪子从汤面中挣扎着伸出,她感觉自己的皮肤上传来隐隐约约的抓挠感。她绕过了那个爪子,夹起另一块甲鱼肉,强忍着恶心放入口中,僵硬地用牙齿咀嚼,骨头和肉在强力的咬合下混为肉泥。 原来这就是杜娟喜欢的味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她不禁在心里鄙视自己,也不懂她以前为什么要挑食。 “不要勉强自己了。”杜阁担心地朝她说,边将水杯往她那边推进。 她硬生生咽下,勉强地笑道:“不会,其实还挺好吃的。” 只是在夹下一块的时候,胃酸突然从食管返流,她终是没忍住“唔”了一声。 这件事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跑到卫生间,连转身的时间都不给她留下。只是她没想到旁边会有一双手伸出来,接住了她所有的呕吐物。 吐出来的东西在她眼中逐渐变成那只爪子,喉咙变得瘙痒难耐,她害怕地移开视线。 “还好没弄脏你的衣服。”杜阁说。 仅仅只是为了不弄到她身上,也不怕他自己的手上沾满污浊。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杜珞这样想。 生理性泪水布满她的眼眶,她还在缓和呕吐之后的不适,等杜阁洗完手出来,只看见她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胸口。 他坐在旁边,接替了她的动作,姿势换成从背后安抚,自上而下,轻缓地抚平一切,另一只手擦拭着她的泪水。 “都说了不要勉强自己,妈妈看见也会担心的。” 做几次深呼吸后,她终于把那股不适,都咽进肚子里,她接过水杯,润润口,轻声说道:“嗯,我没事了,谢谢哥哥。” “……我们是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她朝他敷衍地勾勾嘴角,示意她知道了。 “对了,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杜阁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温和地对她说,生怕再刺激到她。 “怎么了?” 他拉住杜珞的手,带着她转身,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视线直直掉进她的眼中。升入高中以后,他很少这样与她对视了,她有意躲着他,他也没有勉强。 不过今天他倒是难得的强硬,逐字逐句地说:“我不准备读大学了。” 杜珞先是愣怔一秒,随后眉头一皱。 他又连忙补充:“家里现在没有经济来源,工厂那边只答应赔偿五万,这些钱我想留着让你读大学。” 在小城镇,富裕的工厂老板就是地头蛇,那些成天挺着大肚腩的“成功男士”才不会在意法规条款。在这里,他们就是规则。他们巴不得少聘用些员工,将全部的苦力活均摊在少数人身上,非要这些底层人员筋疲力尽,他们才觉得这些人值得拿上一份微薄的工资。 身处高楼的他们听不见底下人的哀怨,只知道坐在温馨的办公室里数钱,数到最后就连鼻子都失去了嗅觉,闻不到那些纸钞上沾满了血腥气。 赔偿的这五万,已经是一位女高层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一块皮了。至于体恤金,只要一提到这个词,这些男士的脸上就会露出狰狞的表情,怒斥这些手下人:“想都别想!” “那你怎么办?”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像一团集结于空中的乌云。 他的指腹压在她的眉眼处摩挲,声音也跟着变轻:“我的成绩不好,就算考上也不是什么好学校,与其荒废时间,倒不如我去找份工作补贴家用,好不好?嗯?” “这对你不公平。”她低着头。 “没什么不公平的,我是哥哥,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我更要撑起这个家。” “哥哥,你真好。”她扑进他的怀里,表情很好地掩藏在黑暗中,乌云终于散尽,一切仿佛都向着美好的未来前进。 敬未来 酒席进行到尾声,终于到了敬酒环节,杜珞撑起笑容,这回是诚心的,不掺杂一点牵强,她说:“敬妈妈,也敬哥哥。” “敬妹妹,也敬未来。”本想同妹妹干杯的杜阁,看着妹妹皱着小脸喝下这一杯酒,脸上带着笑意,酒杯往前虚敬了一下,一口饮尽。 因为杜珞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饮过酒,他也不知道她的酒量会这么差,仅仅一杯下肚,她整个人便透着红,像是熟透了一样。各种情绪在她的脸上快速转换,上一秒哭,下一秒又哭着笑。 “醉了?” 他凑近,用手指戳了下她发烫的脸颊。 杜珞握住他的手指,嘟囔:“我才没醉。” 七天了,从前活泼的个性终于重新展露在她身上,说到底,他还要感谢酒精。 杜阁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事故刚发生时,她躲在他怀里哭泣的模样,似乎那样也不错。 杜珞清脆的笑声唤醒了他,他压下异样的思绪,为这个恢复正常的女孩感到高兴:“好好好,你没醉。” “你好敷衍,我说真的!我还能走直线呢。”她猛然站起身,水泥地面上哪有什么区块划分。她自顾自地走着,殊不知落在杜阁眼里,她走得东倒西歪,每一步都让他担惊受怕。 杜阁只好站起身,护在她的身边,怕她摔在地上,擦破皮,等明天早上起来又该娇气地喊疼了。 不出他所料,杜珞走了没几步,身子就失了平衡,晃晃悠悠的,他看着心惊肉跳。不出所料,下一秒她便往左边倾斜,幸好他早有准备,及时接住了她,用自己的身子当作肉垫,抱着她狠狠地撞在墙面上,这才幸免于难。 这下也不由得两人身子紧贴,面对面抱在一起。 “嘶。” “哥哥,你没事吧。”她惊呼出声,情绪不受思维控制,但她的脑子还能思考。 “没事,别再走摔了,我抱你回去。”不容她拒绝地屈膝,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婴儿抱在身前,察觉到她有下落的迹象,手臂承受着她的重量往上一掂,又和她说:“抱紧我。” 刚刚那一下她也没有心思再去逞强走直线了,还是乖乖听话吧。只是离地太高让她没有安全感,她把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腿紧紧地圈住他的腰腹,生怕自己掉下去。 身子在行走路程中,不受控地上下颠簸。她在怀中本就高杜阁一个头,不可避免地胸脯会撞上他的脸。月经快到了,她的乳房这几天开始胀痛,更别提他鼻梁时不时的撞击,让这份疼痛追加一层。 偏偏杜阁好像无事发生的模样,杜珞只好悄悄地转换手势,撑在他的肩膀上,试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就在这时,她整个身子突然往下跌,她害怕地用双臂环绕他的脖颈,把自己挂在他的身上,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疼痛了,整个上半身紧贴着他的胸膛。 “别乱动了,我也喝了酒,手上没什么力气,就这样抱紧我。” 杜珞不敢乱动了,硬是僵着身子,维持这个姿势,直到杜阁将她放置在床上,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先一步握住她的脚踝,为她脱下鞋子。 随后温热的掌心按在脚踝外侧,揉搓起来,不一会儿那块肌肤也变得热乎。 “脚疼不疼?”杜阁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杜珞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扬起嘴角:“不疼的。” “你先躺着,我去打盆水来给你擦脸。” 不容她回答,他就步履匆匆地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水盆被杜阁举在胸前,向上蒸腾的水汽,遮挡住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表情。 “闭眼。”他拧紧毛巾,吩咐道。 杜珞乖乖闭上眼睛,享受着杜阁为她擦脸的服务。柔软的毛巾在她脸上游离,带走她脸上泛出的油光,只是越来越往下,脖子也被他照顾到位,他的动作还未停止,继续往下,毛巾擦拭着裸露出来的一小块胸口,没有一块地方逃过他的手掌心。 “好了,我再去拿牙杯让你漱漱口。” 可能是他的服务过于舒适,她闭上眼睛就不愿再睁开了。 等杜阁端来牙杯和一个空的杯子,让她先喝一口水,漱口后,再吐进空杯里。 实在是照顾到位,全程杜珞都不需要动手,甚至眼睛都没睁开过,他就会把杯子凑在嘴边,按着他的要求张嘴闭嘴便足以。 他真的在认真履行他说过的话,养活她,甚至贴心到涵盖了所有小细节,她不需要再费心神,抑或是费力,反正所有的一切他都会为她准备好。 出了房门的杜阁十分庆幸,还好刚刚中途妹妹没有睁开过眼睛,不然她一定会看见他红到耳廓的脸庞,可他喝酒从不上脸的。 他双手捧起冷水,任脸在里面浸泡,洗去天然的腮红,抬头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那头的他竟然在笑着,似乎在笑话他的自制力,又在笑话他的伪装,惊得他捧起水往镜子泼去,水珠反溅到他的脸上,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想来应该是这几天没睡好的原因,他没有放在心上。 半夜,床铺的另一头传来窸窣的声响,原本盖在杜珞身上的被子被她踢下床。水泥地是怎么洗都有灰尘的,她又喜干净,如果给她捡起来重新盖上,定是会不高兴,杜阁只好把自己的被子分盖在她的身上。 兄妹俩越长大,这张床对于她们而言就越小,何况还要放两床被子,她睡觉不安稳,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被褥不算宽大,单杜阁一个人盖肯定是足够的,只是今天又多了一个人,他便往杜珞那挪了些位置。她背对着他,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杜阁贴近她的时候,小腿撞到她弓着放的脚,冰冰凉凉的。本来怕吓醒她,这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将自己的小腿完全贴附在她的脚底,希望能给她带去温暖。 床头的闹钟把杜珞吵醒,睁眼是熟悉的环境,只是感觉身后有一股热源包围着她,微微侧过头,发现哥哥正紧贴着自己,还睡得一脸安详。她举止自若地起身,丝毫不在乎有没有把杜阁吵醒,晃了晃宿醉后还有些眩晕的脑袋,绕过躺在地上的被褥,走向卫生间洗漱。 丧假只请到昨天,今天该去上学了,她却没有一点不舍。她想去上学的,她应该去上学的。如果她学得再用功些,妈妈在天之灵应该会感到欣慰。 洗漱完,杜阁刚好从房间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出来,打着哈欠,说话含糊不清:“头会疼吗?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你先回房换校服吧。” “好。” 杜珞回房看见被子已经被放置在一旁的竹椅上。最近淫雨连绵,家里回潮,被子粘上了被水汽浸湿的灰尘,东一块西一块的。 估计要洗好久了。 流着一样的血,都一样恶心 回到学校后,杜阁好像格外黏着杜珞,她想可能是高考之后,他就要履行他的承诺,开始养家糊口,于是格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她坐在走廊靠窗的位置,每到上午的大课间和下午的眼保健操课间休息,杜阁总是跨过两层楼站在窗户旁,给她添水,或着陪她聊天。 他同她解释,我怕班上同学不愿和你聊天,专门陪你来解乏的。 杜珞不知道他这个“怕”从何得来,她在班上人缘很好。杜娟去世之后,班上同学对她更是处处小心。虽然她不喜欢这种“特殊的关照”,但这都是因为同学们担心她,所以她照单全收。 今天的大课间很难得,没见着杜阁的人影,杜珞落得个清闲。 坐在她旁边的方韵调侃道:“今天怎么没见你哥?” “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她旋开盖子,想喝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我正好要去倒水,我帮你?” “那就麻烦你啦,我坐在里面出去好麻烦的。”她十指相扣,朝方韵拜托道。 “又来了!杜珞小姐的必杀技——撒娇。” “嘿嘿,那你吃我这招吗?” “怕了你了,温的还是冷的?” 走廊突然传来喧闹的噪音,甚至盖过了方韵的询问,杜珞感到好奇,伸出头,往声源望去,只看见里一层外一层围满了人。半个身子都要伸出去了,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兴致缺缺地坐回原位。罢了,无论发生什么,总会有人喜欢凑热闹、传八卦,她只需等待,迟早会传到她这来的,毕竟她是真的懒得动弹。 “温的,谢谢啦。” 方韵也没什么好奇心,拿起杜珞的杯子,准备去饮水处接水。碰巧发生事故的地点就在那附近,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她捕捉到杜阁的名字,急忙跑回来告诉杜珞。 “你……你哥……” “嗯?哥哥今天没来。”她伸手接过杯子。 “不是!那里面的是你哥!” 这下杜珞就算是懒得动也得动了,先是润了下嗓子,再迈着平缓的步伐往事故中心走去。她正思考着如何扒开人群,没等她做出任何举动,人群在看清是谁后,自动就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这大概便是年级第一的好处,整个高二都认识她,而她那个长年吊车尾的高三哥哥作为对照组,也难逃众口。 杜珞并不感谢这群人的让道,她知道他们并不是在担心这件事如何收场,他们只希望事情迎来一个更火热的高潮点,好让平凡的高中生活增点趣味。 而她的登场,绝对是助燃剂。 途中她有想过,可能只是杜阁在凑热闹呢?等她亲眼目睹之后,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思政老师说得对,人永远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正在扭打着的两个人,一个她不认识,另一个是杜阁。 她皱着眉头看着中间难舍难分的两人。在她的印象里,杜阁脾气算不得很好,但应当也不会同人发生争执的。 方韵和她一起挤了进来,此刻正在摇着她的手,着急地说:“你哥怎么和人打起来了,你快制止他们啊。” 她犹豫了几秒,面露担忧地喊:“哥哥!” 好在声音穿过嘈杂的讨论声准确无误地传递至他的耳中,杜阁扯着对方的衣服,牵制对方,抽空回头看这熟悉的声线主人。 “这声哥哥是在喊谁呀,听着真带感。”对方斜笑一声,再鄙夷地看向他,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垃圾,“像你们这种家庭,能看上你妹,她都算是高攀了。你这么紧张干嘛,该不会你对你妹也有非分之想吧?瞧你妹这担心的模样,她不会也有那种心思吧?啧,你们兄妹两不愧是一家人,流着一样的血。” 意犹未尽地补充:“都一样恶心。” 假设这些言论只是冲着杜阁来的,其实他不会有任何动容,甚至内心还会诡异地泛起兴奋感。他喜欢大众将他的名字和妹妹的名字挂钩,但是杜珞很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该承受这些骂名。 怒气在看到杜珞的那一刻慢慢消焰,又在此刻重燃,他松开对方的衣领,手握成拳,重重地朝对方脸上冲去,朝他恶狠狠地说:“你不要污蔑她。” 对方顶顶腮,口腔内壁因为外力与牙齿发生冲撞而破了皮,伤口正往外沁出血液,铁锈味在口腔蔓延,他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鲜红的一滩在灰色的地面上无比显眼。 “杜阁!停下来!”杜珞刚刚听见周边的同学讨论着,要去办公室找老师,等老师赶来,以现在这个局面,杜阁肯定不占理,好歹那是她哥哥,这么多人看着,她得做点什么。 在杜阁犹豫的片刻,对方也一拳揍上来,打在同一侧脸颊,由于太过着急,位置偏离,竟往他的耳朵上呼去,他一个趔趄。对方还准备趁他没反应过来,试图伸长胳膊,尝试着推倒他,只是两人在推搡的过程中,竟然逐渐往楼梯口靠近。 人群开始新一轮沸腾,人迭着人,她本就站在最前面,被这样一挤,直接挤到两人身边。 本来口头警告两句便足矣,这下被卷进事件漩涡中,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啧了一声,还是选择上去帮杜阁。 她的力气不算小,但两人在争锋中,出了太多汗水,导致她的手抓不到着力点,卸对方力的时候,使不上一点劲,反而被对方的力量牵扯,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那一刻她在想,早知道就不出手了,还不如灰溜溜退回去呢,起码人身安全有个保障。 “啊!”人群传来尖叫声。 “杜珞!”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她的方韵,此刻也在担心地喊着她。 又是一瞬间的事情,杜珞的手腕被抓住,一股力钳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甩,这个方向站满了人,她肯定会被大家接住的。 在她被迫甩向人群的同时,余光掠过一道黑影,速度太快了,她甚至没看能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天呐!” “是杜阁!” “叫救护车啊,老师呢?” 现场太混乱了,声音也乱成一团,她很难分辨大家在说什么,她从一个同学的身上站稳,连谢谢都忘了说。 她的身子像生锈的机器一样,不可置信地一步一步挪到楼梯边缘,往下望的那一刻,耳边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脑子里的那些小心思也消失了。 眼里只有杜阁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倒在地上,洗到褪色的校服上沾满灰尘,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擦伤,耳道里涌出鲜红的血液。 她急忙跑下楼梯,蹲在他的身边,手举起在他的身侧却不知所措。如果贸然把他抬起,会不会伤着他,她不敢冒险,只能尽可能贴近他的耳边,唤着:“哥哥。” “哥哥,你醒醒。” 救护车上,杜珞看着救护人员解开杜阁的衣服,裸露他的胸口,贴上电极片,通过一堆线连接到一旁的机器,上面好像显示着他的心率。她看不懂,但也知道,如果没有变成一条直线,证明他还活着。 想起家里被随手不知道放置在哪的佛像,她开始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得体的行为造成什么后果,她发誓回去一定会将祂摆好。 杜珞是个笨蛋 医生告诉她,CT显示杜阁的颅脑正常,但不排除脑震荡可能,肋骨断了两根,其余没什么大碍。比较紧急的是他的内耳出血,经过耳内镜检查,怀疑他的鼓膜穿孔可能,需要观察自愈情况后,再决定要不要进行手术。 处理完身上的小伤口,杜珞就带着杜阁回家了,按照医嘱,他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等一两个月后,再回院复诊。 杜珞回到家便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她在等杜阁的解释。杜阁轻轻地关上门,点亮灯泡,他扯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膝盖也小心翼翼地贴上她。 俩人仅仅通过这一小块区域链接着,他只敢这样与她接触,再多了又怕她会厌烦。 “珞珞?饿了吗?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屋顶的白炽灯用久了,发出昏黄的光芒,但也足够照清杜阁脸上的伤口,细长的红线缝纫在他的脸上,右耳包着厚厚的、白白的纱布。 他的听力严重受损,至于可不可逆需要看他的恢复状况,为了听清她的回复,他只好侧坐着,腿蹭过她的膝盖,插入她的腿间。 “杜阁你今年几岁?”杜珞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声音比平时要大些,“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要养家糊口,今天就能和别人打架。” 她还不解气,又骂了一句:“打就算了,还没打过。” “你不要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下一秒杜珞伸出食指,毫不犹豫地按在杜阁脸上的伤口上,他立刻发出低哼声,又紧紧闭上嘴巴。 杜珞发出一声冷笑:“这是没事?” “这个几天就好了的。”他说得太激动,牵扯到肋骨,他呲牙咧嘴地捂着小腹。 “那这里呢?”杜珞指着他的小腹,又指向他的耳朵,故意没有发出声音,只做出嘴形,“还有你的右耳呢?” 杜阁就没怀疑过她不发声的这个可能性,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分辨她在说些什么。 看懂他的动作,杜珞长叹一口气,凑近他的左耳,这回没有再捉弄他:“万一你的耳朵治不好,你以后怎么办,一辈子都戴着助听器吗?” 校方判定双方都有责任,由于杜阁是先动手的那方,打架产生的后果由他一个人承担。其实杜阁在动手之前就知道,对方的父亲是校领导,他肯定是会受到惩罚的,只是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现实的问题残忍地摆在她们眼前,无论是做手术的费用抑或是助听器的费用,对她们来说,都是一笔昂贵的费用。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年轻气盛的杜阁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脑袋像是被昂贵的费用压弯了,背却挺直着,弯着会让他疼哭。 他垂眸看见杜珞的脚尖朝向外侧,与他的隔开好几厘米,他却觉得这距离好远好远。 “我饿了。”杜珞收回脚,仰躺在沙发上,双腿挂在扶手上晃荡。 杜阁如释重负,猛地站起身,吃痛地深吸一口气:“我去给你煮面吃。” 不一会儿,杜阁端着两碗阳春面走出厨房。杜珞细嚼慢咽地吃着面条,全程未言一句,吃完也没收拾,径直回了房间。 那是他的房间,也是她们曾经的房间。杜阁原本琢磨不透一言不发的她,现在倒是安心了一些。起码她还没有生气到要和他分床睡。 房间的窗户是木框结构,有几块曾经被风刮掉,后来补上去的玻璃是不同色调的,月光透进来被分割在地面上,形成有明有暗的不同色块。 窗外还在飘着细雨,盖在身上的被子好像都带着湿气。杜阁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垂眸一看是杜珞转过身来。黑暗中,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但又那么锐利,和猫瞳似的。 “我只是担心你。”她伸出手指,轻轻在刚刚的伤口处吻了一下。 伤口感受到的刺痛感迅速传导至心脏,他欲言又止,过了半晌,他说:“我知道的。” 胸口却泛起一阵空虚,那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后遗症。杜珞可能不知道,她的演技很拙劣。 即使她面上展露出关切的神情,可她说出的话像是在雨里淋了一遭,刺得他浑身冰凉。 杜阁时常在想,杜珞是个笨蛋。就算是演戏,她最起码也要把尾音说得婉转些吧,不然这语调平平的话语怎么能让他相信——她是真的在担心他的身体,而不是在担心她的未来。 很早以前,杜阁就知道杜珞最爱的人是她自己。 那天他和王志文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被她听去,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听到。 年幼的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明明眼里带着怨恨,也要凑在杜娟身边讨好她;明明才是小学的年纪,也要在半夜预习下一学年的功课;明明不喜欢家里的另一个男孩,也要掐着嗓子甜腻地喊他哥哥…… 看着杜珞那些笨拙的行为,杜阁的报复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即使她得到了母父所有的爱又怎么样,这些爱是有代价的,根本就不纯粹,她们根本不值得她相信。 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珞珞,我说的话绝不是骗你的。治疗费用我会自己想办法,不会动用妈妈的那笔赔偿。” “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一定会好的。” 担心的言辞却让杜阁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只有他健康,才能养活这个家。 想要安慰她的话卡在了他喉咙中间,活活像一口淤血,咽下觉得腥苦,吐掉觉得恶心,它就那么不上不下的,要他回肠九转。 少顷,他换了个话题。 “睡吧,明天你还得去上学呢。” 妹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原本杜阁准备参加完高考,给自己的学习生涯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世事无常,他只能提前结束高中生涯。 一个月过去,肋骨已经自愈得差不多了,可他的听力并没有恢复正常,反倒愈发严重,右耳已经无法听清杜珞的声音了。 迫不得已,他返回医院复诊。医生问他有没有静养。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他照顾杜珞的画面,他缓过神,朝医生点点头:“有的。” “鼓膜自愈得不算好,还伴有发炎的症状。不过这才第一个月,还可以观察一段时间。”医生默默地擦拳,“其实我建议等消炎过后,你直接做手术,这个穿孔范围不算小。” “做了手术,我的耳朵就会好吗?” “这个……我不能和你保证,但肯定比没做会好一些。” “谢谢医生,我再考虑考虑。” 今天难得的没有下雨,天色依旧灰蒙蒙的。路过热闹的公园,杜阁向着一旁的小巷走了有十几分钟。视线内的光线愈发黯淡,毗邻的瓦檐将本就昏暗的天色遮了大半,他走到巷尾,最后一户便是她们的家。 推开陈旧的木门,生锈的固定片发出刺耳的噪音,再次关上,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客厅。 下一秒,他语气生动起来:“你怎么就回来了,不上课吗?” “傻啦,明天就是高考,高一、高二的放假。”杜珞没有抬头,只是把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杜阁愣了两秒,走上前,拿走了她的正在阅读的书,唠叨着:“说了多少次,不要躺着看书,这样对眼睛不好。” 杜珞顺势起身,站在沙发上,双手压在他的肩膀两侧,向着他俯身,急速靠近,停的位置很巧妙。 她们的鼻尖轻轻相撞,呼出来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融入新的氧气,又被各自吸入肺中,身体里充盈着对方的气息。 “我的眼睛可好了,”她摇头,带动着鼻尖蹭动他的,“不信你看。” 轻轻的,痒痒的,杜阁的心脏像是要飘起来了。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一直知道妹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当她望向他的时候,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而他总会被她吸引住,有时候他自私地希望这双眼睛只为他而闪烁。 片刻的分心让他没能拿稳,书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杜珞惊呼,而他只在乎她有没有站稳,立刻双手掐在她腰肢最细的地方,以防她失去平衡。 他又在想,她的骨架好小,好细,一双手便可将她圈个大概。 杜珞不再乱动,重新看向他,这双眼睛重新为他而活跃,掌面感受着她身体因呼吸而产生的起伏,像一只鲜活的蝴蝶在他手中振翅,同时又是那样脆弱易碎。 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很漂亮。” “好痒,哥哥。” 杜阁慌张地瞥开视线,扶着她安稳坐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你今天去复诊了?”杜珞余光瞄到被他扔在椅子上的袋子,上面印着医院的图标,“医生怎么说?” “他说再观察观察。”杜阁不敢再和她对视,看向自己的掌心,残留的余温让他不自觉握起手掌。 可无论他怎么握紧,温度都在迅速流失。 杜珞捡起书,书角被摔出一个小平面,她心疼地皱眉,为它吹去灰尘,而后她说:“好吧,我今天想吃饺子。” “我去做。”杜阁站起身,腹间的疼痛感早已不像刚受伤时那般剧烈,消却了许多。 进入厨房,他先是把自己的手洗个干净,再从壁橱中取出面粉,倒在干净的盆里,溅起的粉末落在灶台上,他不慌不忙地用抹布擦掉。 杜珞是在他和面的时候进来的,从背后侧绕到他的身旁,再用手拍他另一边的肩膀,等他侧头发现没人,再偏转回来时,视野里便出现她的笑颜。他有些站不稳脚,像是因为脑袋的快速转动,又像是因为撞进她眼眸所产生的漩涡之中。 “我来帮你这个伤员。”她的苹果肌上扬,漏出精致、可爱的小虎牙。 不等他询问,她已经洗干净手,紧贴着他的身侧。手寻着缝插进去,伸入这坨还未成型的面团之中。四只手交缠,被掩埋在白面之下,乍一看,竟有些分不清哪只是谁的手。 但是她知道她的掌心下是温水和粉,外面包裹着的是他的掌心。她只是有点分不清,现下感受的温度是来自于水,还是他。 “哎呀,你好碍事,你去剁肉馅吧。” “你会和面吗?”杜阁看着她生疏的手法,她不是在揉面,而是在捏面,忍不住地笑出声。 她抓起沾在盆边的面粉,摊在手心,朝他吹气:“少瞧不起人了。” 杜阁被飞过来的粉末呛到,也不甘示弱地把手上的混合物抹在她脸上,给她添上几根白胡子。见她也照葫芦画瓢地伸出手,及时开口制止她:“这饺子皮你可要自己吃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弄上来。”还甚至把脸凑到她面前。 “那我就不和了。”杜珞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而是噙着狡黠的笑,用小手把他的脸抹个彻底,大拇指抵在他的唇瓣处,离开时不小心掀翻几分,她并未在意:“记得把手洗干净再和面喔。”说完她就利索转身离开了厨房。 她又这样了,或者说她总是这样。 做事随心所欲的,起兴致了便来逗逗他,当然也有那种冷着脸,谁都不愿理的时候。幸好杜阁从小就擅长看人脸色,对她,倒也应付得过来。 每当这种时候,他又会莫名的飘飘然,也只有他能够应付得过来。 最后这顿饺子还是由杜阁全程制作,再被兄妹俩分食干净,一个不剩。 那我帮你(微h) 难得的假期,杜珞却猛地惊醒,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她看见杜阁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模样,活像是个做贼的。 “你好吵,在干什么呢?”她坐起身。 他呆怔地盯着堆在她腿上的被子,说:“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想洗洗被套。” 房间内的窗帘是由用剩的布料东拼西凑出来的,并不能完全遮挡光线,顶多叫外面人看不清屋内的动静。杜珞喜欢亮堂的环境,因此很少拉上窗帘。 而此时屋内的光线黯淡,叫人分不清是什么时辰。杜珞甚至不用转头,便知道今天又是个阴天。 “哥哥,你需不需要去复诊一下眼睛。”她关心地问。 “我没事。”杜阁的手不知不觉间挪到了被角,他轻轻一拽:“没下雨不就是好天气嘛。” “洗了又干不了,我要继续睡。”风灌进被褥中,杜珞也扯着被角,挽留余温。 俩人就像在拔河一样,你来我往的。纤维紧绷,被褥沙沙作响,分不出个胜负。杜珞终究还是发现了端倪,杜阁睡的那半边被子内侧,绣了一块半成品刺绣,深灰色的花芯,外面围着一圈波浪型白花边。 睡懵的脑袋瞬间清醒,她忽地松开手,杜阁则攥着被子后退半步。 “你……”她欲言又止,眼睛却忍不住往他的裆部瞄。 注意到杜珞的视线,他立刻把被子抢过来,抱在身前。她的目光继而转向他的脸,他轻咳一声,侧身站着。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杜珞失语,思忖片刻,“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哥哥不用害羞。” “……早餐在桌子上,你快点起来吃吧。”杜阁说完便抱着被子走了,只是过了几秒,他又原路退回来,抽出一只手,把门关上。 令杜珞没想到的是,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而是开始。截止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杜阁已经连续洗了三天的被套。 这个时节的太阳是不怎么露面的,家里没有阳台,只能架起竹竿晾晒在客厅里。被套们也就迟迟未干,有的还能掐出水份,最早洗的那批凑近一嗅,甚至能闻出一股霉味。 若是杜珞想要去客厅做些什么,还得弯着腰绕过它们,她真感觉家里的氛围像极了电视剧里荒废的古庙。 再这样下去,她睡觉都觉着阴森森的。 初夏的晚上是吵闹的,各种虫鸣无处不在。她有时候感觉它们就在屋内,可她怎么找也抓不出个现形。反而扰得她静不下心写卷子,杜阁就在这时推门进来,给她端了碟切好的苹果块。她立刻停下笔,叫停了他:“哥哥,你坐下。” 杜阁在她拉住他手的那一刻,身体就已经僵直,顺着她的力道,坐在竹椅上,吱呀吱呀的声音盖过虫鸣。 “哥哥,你知道的吧,我明天就开学了。” “嗯,怎么了?” “我不想上完课回来,还睡不了一个好觉。” “啊?” “意思是——”杜珞指着他的腿间,那个地方似乎胀了几分,“要不你自己解决一下?” 杜阁瞬间双腿并拢,本想遮盖一下,却挤得愈发明显。他难堪地低下头:“我、我不会。” “那我帮你。” 杜珞说得轻巧,就好像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可杜阁不这样想,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胸膛偏左处传来酸胀疼痛感。这是他第一次分辨不出,这属于哪种情绪。 她会对别人也说这话吗? 那怎么可以。 “不可以的!你……我……”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再遗精的话,可没有干净的被套给你换了。这几日天气还不好,客厅里晾得那么多,一套都没干。要我睡脏被子,我可睡不安稳,那我隔日哪来的精力学习。”她埋冤了一大堆,语气突然温和,“所以说,这其实是在帮助我学习。” 他听得晕头转向,竟找不出一丝漏洞,嘴巴一张一合:“是……是吗?” “当然啦,那我们就开始吧。” 杜珞没有再去注意他的情绪,她起身在书柜上翻找,终于让她找到了初一的生物书,上面详细地介绍了人体结构,当然也包括了男性的生殖系统。 她按照目录,翻到那一页,教科书般的彩色插图映入她的眼帘。她转头,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跃跃欲试:“哥哥,你怎么还没脱裤子?” 杜阁立刻将手指插入裤缝之中,等他褪下一大半。他才反应过来,他怎么这么听话。 “继续呀。” 半个臀部都露了出来,况且杜珞都如此大方,他没有再矫情的道理,他索性狠了心直接褪到腿弯处。 裸露的肌肤触及冰凉的竹节,掀起鸡皮疙瘩,身心泛起颤栗,可杜阁觉得更多是因为她炽热的视线,让他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好吧,我能理解图片与实际不符这句话了。”杜珞皱着小脸,凑近了几分,似乎要找出现实与书本的区别。 她的视线很直接,直直落在他的腿间,偏偏又不带任何旖旎的色彩,就好像真的在做什么生物研究。慢慢地,他腿间的物体昂起高傲的头,矗立在他的小腹前。 “原来勃起了会立得那么高啊。”她说话时的气流撒在他的阴茎上。她亲眼目睹它兴奋地点点头,她也饶有兴味地一同摇头晃脑。 杜阁控制不了它,他羞愧地瞥向地面,此刻只想钻进水泥地裂开的缝隙之中。 自慰(微h) 杜阁时常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来渡难的。贫困的家庭、逝去的母父、自私的妹妹,构成了他悲惨的一生。 世上估计再没有比他还苦的人了。 可他又是个矛盾的存在。 偶尔,只是偶尔。他感受着她微不足道的关心,听着她嘴里蜜里带刺的哥哥,他会觉得那些难不再那么苦涩。 就这样,他对杜珞的感情逐渐扭曲,恨与爱揉杂在一起。恨得残缺不全,爱得稀里糊涂。 到最后他实在倦了,懒得去辨别杜珞是否还在演戏。反正她做了那些行为,也说了那些话,他又何必如此苛责。 只是杜珞今日的行为实在大胆,她正拿着一支笔,按在他的马眼处。 “这里是阴茎头。” 笔尖顺着她的力道往下滑,她又说:“这里是阴茎。” 粗糙的塑料制品刮蹭着他的阴茎侧边,惹得它不安分地抖动。她只是轻轻地将笔尖停靠在上面,随着它的抖动,笔尖滑落,悬在半空。 杜珞不甚满意地紧皱眉头,严肃得倒像是个小老师。她捻着笔根,对阴茎指指点点:“扰乱课堂纪律,小阁同学该罚。”说完她把笔当成教鞭,拍打在他的阴茎上,它因此颤抖得更欢。 但她打得极轻,如若不是因为疼痛,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弧度上扬。 “罚点什么好呢?” 下一秒,笔尖压着阴茎上方,让它与杜阁的小腹紧紧相贴。罚它站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松开笔。视线捕捉到杜阁的衣料上的水痕,她紧接着下一步教学。 一些藏在身体里面的器官,杜珞无法探索。那便只剩下——阴茎下面的两个囊袋。 “这是阴囊。”藏得有点深,她用笔尖挑起有些肿胀的囊袋。上面布满了横向的皱褶,颜色比阴茎要深上很多。样子像极了甲鱼粗陋的脖子,她嫌弃地撤出笔,“好丑。” 事实上,杜阁的阴茎颜色是百里挑一的粉色,形状也算得上佼佼者。可是杜珞就是觉得他的生殖器官好丑,生物书上的彩色插画简直是给足了男性体面。 “小珞老师不要辱骂学生,好不好?”杜阁可怜巴巴地盯着她。他的性器都被她翻来翻去,看了个彻底,却还要落得如此评价。他大概是有些委屈,秽语便也不由自主地吐露出来。 只见杜珞一脸正经地双手抱臂,那支笔还握在手上,只是笔尖朝向着杜阁。她咳了两声道:“那小阁同学要听老师话。”她拿笔指向他的阴茎,“现在把手放上去。” 杜阁听话照做。 “用手握住,然后上下撸动。” 他的动作很卡顿,杜珞便用笔尖点在他的手背,不耐烦道:“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不会,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学生。” 马眼立刻害羞地流出泪水,阴茎不再干涩,他的动作也变得顺畅自如。与此同时,他的喉咙里发出情难自禁的呻吟。 幸好杜珞有先见之明,把窗户关了起来。不过窗帘依旧未拉上,也就是说杜阁现在是在进行一种新型的露出。即使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会路过巷尾,但这种概率并不是零。 杜珞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咧起亢奋的笑容:“哥哥,你猜会不会有人路过我们窗前。” 岂料杜阁手中的动作愈发激烈。 “你怎么还更激动了。”她拎着笔,笔尖在他的阴茎头上轻悠悠地打转。 伴随着这句话落地,他的马眼也喷射出浓稠的白浊,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小抛物线,降落点是他的手背。 杜珞再次提起了兴味。把他的手背当作画布,以他的精液为颜料。提起笔,她发现孔壁挂着米黄色的稠液。她本想着贯彻实验精神,嗅一嗅是何种味道。 不等她凑近笔尖,便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攻击她的鼻腔。她嫌弃地用指侧捂在鼻子下方,展开掌心挡在嘴巴前面,抵挡了气味入侵的各种方式。只是这样她说的话就有些含糊不清了:“射完了吧?下课下课,你快去洗干净。” 杜阁臊着张脸,提起裤子,逃得迅速。 晃动的竹椅伫在杜珞的对面,她随意一踹,撞至墙面,制止了它的晃动。至于手中的那支笔,她转身扔进垃圾桶里,而后撕了几张草稿纸盖在上面。 接着她取下窗沿借以固定的铁钩,推开窗户,将其架起。清凉的风瞬间涌进来,冲散了那股腥味儿。 巴普洛夫的犬 近来公园的街道翻新,波及到了巷口的那段路。周边翻起的黄土混合着雨水,在低洼路边形成一个泥沼。起初有好心人在中央放了几块板砖,形成一条小路。可是雨水越积越多,路也被淹了……再后来,大家便直接淌着过去。 镇上人哪来的这些个穷讲究。 可杜珞接受不了,她尤其讨厌这一段路。鞋子会不可避免地会沾上黄泥,而鞋边的黄泥也让她不可避免地在教室里缩起自己的脚。 不过她的脑瓜子转得快,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只要一下雨,她就拉起正在养伤的杜阁,让他穿着雨靴背她过去。 次数多了,杜阁就如同那巴普洛夫的犬,闻着雨声便下意识穿起雨靴。 七月落了好大一场雨,他二话不说换上雨靴,守在客厅严阵以待。惹得杜珞好一阵发笑,足足笑了他一天一夜。 立在地上的电扇总是发出陈旧的卡顿音,她清脆的笑声却还要比它更响些。 细数这这电扇的年岁大抵也有十几年了。 杜珞的体质很娇气,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杜娟常言她就是天生享福的命,却也甘之如饴地给年幼的她买了这台电扇,当时可足足费了她一个月的工钱。 家里拢共这么一台。杜珞理所应当地还和杜阁同床共枕。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劳动力,可不能让他还没出去赚钱就旱倒在家里。 笑声荡在空中,杜阁恼羞成怒地架在杜珞的身上,挠她痒痒。 酷夏她嫌热,天天就着一件吊带背心,一条短裤。尽量把身体大部分的肌肤都裸露出来散热,反倒是造福了他的“报复”行为。 清洁化剂日复一日地侵蚀杜阁的掌心,不知不觉间手掌变得粗糙,摩挲在杜珞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红印,她没有生气,反正停留个几分钟便会消退。 不一会儿,俩人的身上就冒出一层薄汗。杜珞一把推开杜阁,大字型躺在凉席上喘气,睡衣在打闹中凌乱,小腹若隐若现地露出。 “你好烦呀,刚刚洗完澡又出汗了。”她睨了杜阁一眼。 他正瑟缩在她脚边,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抱着自己的膝盖,瞧着惨兮兮的。他没有顶嘴,转身取过床头柜上的蒲扇,替她扇起风。 这贴心劲儿让杜珞不再埋冤,她视线挪正。头顶是红绿蓝相间的塑料彩膜,户外的微风从瓦片缝隙飘进来,吹得塑料布沙沙作响,时不时还有老鼠快速爬过,振下来一些灰尘。 刚刚因为激烈活动而活跃的心跳瞬间停了下来,她紧闭双眼。 有时候杜珞希望自己变成老鼠,可以在楼顶、街道上纵情奔跑。可她没有魔法,她这辈子只能勉强当人,这就意味着她不能跑出道德划分的底线,否则她会被社会谴责。 当散步偶尔看到街上贩卖害虫药的小推车,她又会庆幸。她可不能当一只老鼠,无论是腐臭糜烂的垃圾堆,抑或是人人喊打的生存环境,她都无法忍受。 杜娟说得对,她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命,她可不能遭受那些苦难。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比这群老鼠跑得更快、更远。 凉风的安抚下,杜珞渐渐平息下来。在她昏昏欲睡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她怏怏地掀开眼皮,瞪向杜阁。 月光不似阳光那样煦暖、也不胜阳光那样耀眼,杜珞认为它比阳光要柔和得多,不然怎么会衬得他那双眼眸如此含情脉脉。 自从杜阁决定不做手术后,他格外爱盯着她看,不加任何掩饰。杜珞想大概是他失去了一半的听力,和人对话时需要更加专注。 “哥哥,其实家里还有钱的,你可以——” “那笔钱是妈妈留给你的,我不会去动,而且我并不是完全失去听力啊。”杜阁指着另一只完好的耳朵说道。 杜珞不再劝说,上衣突然被扯了一下。 “肚脐眼不盖会着凉的。”杜阁郑重其事地说。 “……” 杜珞朝他勾勾手指,他上半身压过来,布料落在她的小臂上,痒意再次密布她的肌肤。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他的上眼皮缀了一颗痣,此刻正不安地打着哆嗦。 本来是打算捉弄他的,她眼珠子机灵一转,勾着他的衣领往下拽,只见那颗痣抖得更凶了,她莞尔一笑,似安慰的吻落在那处。 它不再颤抖。 “谢谢哥哥,这是奖励。” “……” “不喜欢吗?那还给我罢。”杜珞见他愣怔的样子,又扯着他的衣领,同时也把自己的脸颊往他嘴唇上贴。 他终于回过神,侧开脸:“不可以的。” “自慰可以,”她好奇地歪头,“但是亲亲不可以吗?” “是你之前说得要有性别意识。” 杜珞遽然沉下脸,那双眼珠子也幽幽的,不见光亮。她反唇相稽:“是啊,我亲口说的话怎能忘记。可是哥哥当我面自慰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还是说你只顾着自己?” “对不起。” “虚伪。” 可这道歉来得太迟,她已经背对着他侧躺。树影落在她脸颊上颤悠,勾得杜阁心脏砰砰作响,他两眼一闭,吻也停在她脸颊上。 虽是失去了视觉,但眉尾痣替他见证了一切。 “晚上蚊虫多,我去点蚊香。” “不需要。我还没完全消气,就罚你守在我身边,负责消灭这些蚊子。”杜珞翻了个身,面向他,“对了,声音小一点,不要吵醒我。” “好。” 吃雪糕 杜阁这一声好便是承诺到八月下旬。虽是蚊虫繁殖的高峰期,幸而杜珞也要开学了,到了学校,那么多人,可不见得只叮她一人。 班会上老师口沫横飞,主要还是强调——高三将是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年。方韵听了哂笑道:“高一她们说是打基础的一年,很关键。高二她们说是分水岭,也很关键。合着高中每一年都很关键啊。”杜珞笑了笑,她倒是难得赞同老师的观点,不打算灭了方韵的兴致。 开完班会,大家便作鸟兽散了,杜珞回到家里,空无一人,她这才想起在这不久之前,杜阁找到份工作。 其实像他这种刚成年的廉价劳动力,长得又俊,在哪个岗位都抢手。他却挑三拣四的,又要离家近、又要工时短、还要工资适中,这些严格的条件累在一起,硬是让他前段时间才找到一份还算称他心意的工作。 在离家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家小型修车店。店长是个五旬老汉,店里正缺人手,杜阁的出现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由于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接班人,店长对他关爱有加,只要请假不要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使杜阁的每一次请假,都是为了照顾杜珞。 但是在他上一次请假的时候,她依旧厉声吐槽过:“你们男人活得真是太轻松了,怎么都饿不死的。” 杜阁捏着她的脸颊,笑道:“我要是饿死了,你这个生活白痴怎么办,不也要饿晕过去。” “所以嘛,哥哥一定要努力工作赚钱哟。”她扬起笑容,撒娇道。 今天杜阁又特地请了半天假,采购了两个大塑料袋,左边是杜珞爱吃的新鲜蔬菜,右边是杜珞爱吃的水果、零嘴。算是给她开学前的安慰。 早上出门太急,杜阁来不及关门,特地叮嘱过她。未曾想等他中午回来,门依旧没关紧,反而敞开个大嘴,似乎要吞噬空气中残存的热量。看来她根本没当回事,他决定吓唬吓唬她,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不听劝。 自上次被杜阁教训不准躺着看书,杜珞反其道而行之,翘着小腿,趴在沙发上看书。上衣被她嫌热而掀开,半条脊沟暴露在外,另一半则隐入白色衣料里,让人浮想联翩;下身宽松的短裤角也上扬了几分,后臀曲线在轻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而她本人似乎对这香艳的场景毫不知情。 沉浸在书里的她并未注意到杜阁的靠近,小腿交叉,脚尖俏皮地勾在一起,在空中摇摆。忽然一股钻心的寒气贴在她的脸颊上,她被吓一大跳,瞋目切齿地看向罪魁祸首,只见他半蹲着,举着一支雪糕朝她晃手。 “怎么是哥哥呀。”撅起的嘴唇瞬间咧成两条弧线,活脱脱换了张脸,她笑道。 “你还想是谁,一个人在家也不谨慎点。万一不是我回来怎么办?万一那个人是坏人怎么办?” “当然只有哥哥啦。” 杜珞一边说着献殷勤的话,一边猛地伸手往前抓雪糕,没想到距离不够,只抓到空气,她还因为上半身探出太多,而身形踉跄一下。幸好杜阁及时捞住,不然定是要摔个鼻青脸肿的。 偏偏她还不当回事,心心念念的只有雪糕,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夺走雪糕,剥去外皮,被她叼在嘴里。好似生怕他来抢,她吃得着急,连嘴角旁沾染上些许稠白色的奶液,都无心去打理。 雪糕在她的嘴里一进一出,发出噗叽的声响。大概是横径太宽,她的嘴角扯着疼,于是她转而伸出殷红的小舌,动作变得迟缓。她对着杜阁弯起眉头,炫耀般慢吞吞地、多次地从糕体的中部自下而上舔舐着,融化的奶液被舌尖卷入口中。 杜阁喉咙一紧,吞咽唾液的声音掩盖在她吃雪糕的声音下,他慌张地瞥开视线,说道:“没人和你抢,你慢慢吃。” “咦,哥哥只买了一根吗?那我允许你咬一口,就一口喔。” 杜珞的声音不大,他只好盯着她的口型分辨内容,注意力却被她艳冶的唇肉吸引,似乎比刚开始要更红肿一些,也要更水润一些。 在他出神的时间里,那纯白的糕体已然凑到他嘴边,冰得他嘴唇失去知觉,混合着她口津的奶液顺进他的唇缝,一小部分让他品到腻得发麻的甜,绝大部分则流淌至他的下巴。 “你怎么不吃呀。”杜珞嗔怪一句,一脸心疼地用手指揩走奶液,又毫不犹豫地含入口中:“就这么一根,不要浪费了。” 室内的温度本就让雪糕融化得很快,杜阁呼出的粗气更是加剧了这速度,尾端的奶液从杜珞捻着木棍的指尖,一路滑落至她的手腕。 他下意识沿着奶液流经的途径,反方向舔舐回去,到最后把她的指尖纳入口腔,果断一抿,吸吮的声音异常响亮,就像是打了他一巴掌,他迅速清醒过来。 “很甜,不要浪费。”杜阁板着脸评价完,匆匆提起两个袋子往厨房走去。 杜珞手里还举着半融化的雪糕,那奶液看着又要流下来了。她不管不顾,只盯着他那同手同脚的步伐,嘴角挂起嘲弄的笑意,随后轻脚往门外走去,将雪糕随手扔至一旁的臭水渠里。 奶白色的糕体瞬间与渠里混浊的污水融为一体,叫人分不清原状,木棍则孤零零地飘向下流,不一会儿便找不到踪迹。 从光明渡到黑暗 自镇礼巷口为起点到公园的那条大路,终于在今日竣工。 刚施工完的柏油路面热气腾腾的,人踩在上面,似被蒸腾的包子,裹着不同的馅料。杜珞的这颗便是最为复杂的,她总是把自己裹起一层又一层面衣,防止别人窥探她的心思。而此时她只是在想,要是冬天再动工就更好了,那便能免费享受一次足底桑拿。 这群施工队绝对称得上敬业,给多少钱办多少事,上头要求翻新公园附近的这条主路,她们便一寸也不往前动土,硬生生划出泾渭分明的地界。 前方是在外风吹日晒、辛勤耕耘到皲裂的水泥小路,后方是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好生照顾着的柏油马路。 就连路灯也只亮到那条界限,杜阁就站在界限以外,手里捏着个加长版的铁皮电筒。多出来的那几截,是杜珞特地让他添的。她就喜欢这样式的,握在手里时常幻想自己是个拥有魔法的魔女。只是他一手还在插兜,握着魔法杖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哥哥!” 杜珞跑向杜阁,从光明渡到黑暗。 她双腿腾空一跃,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他那只用来耍帅的手不得不抽了出来,用以托住她的臀部,以防她跌落。 “懒死你了,这点路都不愿走。”杜阁用手臂的力量将她往上一抛,让她更好地坐在他怀中。 “那你别接住我呀。”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杜珞适应,她趴在他的左耳旁耍赖。趁他不注意夺走电筒,在空中比划,幻象出个光圈,再狠狠往前一挥,驱散些许前方的黑暗,虚幻无实,倒真有几分像魔法。 “我来开路。” 回到家中,杜阁早早替她备好了夜宵——一碗桂花酒酿,还温热着呢。许是杜珞还未适应高三高强度的复习计划,这段时间她总不能安眠,一个晚上反复惊醒好几次。 杜阁的睡眠浅,时常同她一块儿缓醒,那墙角处的霉点势要转移至她的眼下,乌青一团。他看着心疼不已,便每日换着花样给她做些助眠的点心。 只可惜杜阁今晚判断失误,酒精竟让她更加兴奋。 堪堪一碗下肚,杜珞便感觉自己踏在云端之上,脑袋和身体分离,竟然想脱离本体飞向高空。她糊涂地举起电筒,不停地对周围射出魔法光线,企图让脑袋回归本体。 再这样下去,非让她折腾到半夜。 杜阁上前制止,任由洁白的光束在他身上生效,他无奈地抱起傻笑的她,边往房间走去,边道:“不闹了,你该睡觉了。” “哥哥,我好难受。”杜珞刚沾上床面,便一个鲤鱼打挺,勾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那眸中又含着水润,眼尾简直要垂到杜阁心坎儿里去。 他紧张地箍住她,因为高度差距,同样的高度现在只能掐着她的胯部。她的裤子布料并不厚实,于是他清晰地感受到长裤下的另一层布料,那边缘的松紧带紧紧地勒着她的大腿根部,手心下是被挤压的肉,似乎也在向他卖弄可怜。 “你喝醉了。”他残忍地挪开手。 “我吃完了夜宵,有没有奖励呀。”不等他回复,杜珞便摇头否定了自己,“诶,不行,你说过亲亲不行。” 她苦恼地撅起嘴,凑近他一小步。脚却不甚卷入被褥之中,她被狠狠绊倒,摔在杜阁身上。他随了杜娟的长相,鼻骨硬挺,像个印章,直直嵌入她的胸脯。 “好疼!” 杜阁顾不上什么柔软,连忙捞起她,宽厚的掌心轻柔地拍打着背,哄道:“宝宝,不哭。” “你叫我什么?”杜珞眨巴眼睛。 “……” 糟糕。 杜阁也是当上学徒才知道店长招工的缘由。女儿女婿外出打工,孙女只能交由他照料。上工时,作为师傅的他还要时刻顾及孙女的情绪,一旦教学时间过长,那嚎天动地的哭声便要闹得整条街都鸡犬不宁。店长只好放下工具,躲进休息间里,宝宝左、宝宝右地哄着睡觉。 耳濡目染之下,杜阁也将那套学了个大概。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杜珞现在的模样和口齿不清、哭哭啼啼的三岁小孩没什么两样。 “听着不错,以后只有我们两的时候,哥哥就这样叫我罢。” “好好好。”在她的注视下,杜阁补充道,“宝宝。” 他知道不能同醉酒的人讲道理,况且他无法对着杜珞说出拒绝的话。 “亲亲不行,那自慰行不行?”杜珞把话题绕了回来,思维跳跃得飞快,可逻辑上又是一环扣着一环,“班上男生总说他们冲完一发,立马就困了。” “你上哪听来的,不要听这群毛头小子胡说!” 杜珞咯咯地笑起来,搭着他肩头的手臂柔若无骨,伏在他身上,微弱的酒气钻进他的鼻腔。她道:“可是你也才大他们一岁呀,装得那么深沉做什么。对了,哥哥上次自慰完有没有困意呀?” “我给忘了。”杜阁岔开她的视线。 她的手往上攀至脖颈,在他的后颈带有挑逗般地摩挲着,皮肤霎时掀起一片鸡皮疙瘩,酒精在他体内扩散,他感觉他也有些醉了。 “那我们再试一次嘛,好不好?” 哥哥要和我睡觉吗 杜珞猜想过她在杜阁心中的形象,无外乎就是娇蛮、任性、刁钻此等算不上褒义的词汇。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种人。即使出生贫寒,生活细节上却马虎不得半点,杜家人把她顾得活像个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参照话本里的大小姐,她们身边必然是要配备仆从的,杜阁便是杜珞精心挑选的那一个。 对于杜珞吩咐的命令,他总是面上嫌弃却又完美达成,甚至对着她摇尾乞怜地寻求奖励。每每见到他这副模样,她又怎么能说他没有仆从命呢? 其实杜阁是个很好理解的人。他这种缺爱的人只要被人需要,便会一头扎进去。他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需求。偏偏这两者都有个共同点——无私的付出。 这便是杜珞的手段。 她深知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有距离感的,令人望尘莫及的。那么她只需要时常向他示弱,展现她的缺点,他自然会动恻隐之心,会让他拥有一种掌控了世界的错觉,这就是男人与之俱来的优越感。 极大部分男人喜欢把女人养成菟丝子,攀附他们而生,以便他们更好地操控。往往忘却了这是一种寄生性种子植物,属于有害杂草。 正如杜珞只会榨干杜阁的利用价值,转化为滋补自己的养料,供以自己的茁壮成长。 她有时候也会询问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后来她不再为难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因她们是家人,作为她唯一的哥哥,这是她赐予他的殊荣,他就应该戴好这顶高帽。 毕竟没有了他,她怎么能够生存下去呢。 “上次我帮了哥哥,这次也该轮到哥哥报答——”杜珞的指尖捻着他的耳垂,“宝宝了吧。” 宝宝这两个字,她特地用了重音。杜阁亲口说出来便已经很害臊了,再亲耳听到她认证这个昵称,更是羞到没边。他垂眸,身子却没有闪躲,说道:“你醉了,该睡觉了。” “对呀,我们该睡觉了。”杜珞揉搓着他的耳垂,温度渐渐升温。她又凑近,用舌尖轻舐,透明的口津包裹着淡粉色的耳垂,如同挂满露水的果实。 “你醉了。”杜阁再次掐上她的胯骨,与她隔开一个臂长的距离。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她用指节托起他的下巴,“我醉了才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想不想。”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我也会——” 杜珞抵住他的嘴唇,将唇形压至扭曲,她道:“你要拒绝我吗?你忍心拒绝我吗?你会拒绝我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只要你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非分之想,我就放过你。” 泪水冲洗过的眼珠更加清澈,杜阁甚至可以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是与他完全相反的另一面,扭曲、膨胀、模糊不清。 他很笃定地开口:“我、我……”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口陈年淤血重新凝聚在喉管里,铁锈味迅速弥漫在他的口腔中。 比起喉间的腥气,他更害怕这味道让杜珞闻到,她是否会弃之敝屣,于是他闭上了嘴。 “说呀,你怎么不说了?需要我替你说吗?”杜珞面色平静,嘴上却咄咄逼人,“你杜阁从来——” “我有!”杜阁低头深呼吸,又小声地重复一遍,“我有……对不起……” 蓦然杜珞抱紧他,双臂牢牢地攀住他的肩膀,不留下任何间隙。她双眸失焦,不知看向何处,嘴角却诡异地勾起道:“没关系的,哥哥,我会原谅你。这没什么的,我们是在互帮互助呀,没事的。” 杜珞的语调一如既往的缓慢且匀速,仿佛让他置身于教堂之中,他如获洗礼,身心松懈下来,随后他开始闭眼忏悔自己的罪行,企图得到上天的宽恕。 “那天晚上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自控力差,是我犯流氓,是我诱导了你。”杜阁每道一句,便扇自己一巴掌,像是以示他的虔诚。 可杜珞听得胆战心惊的,这声响就在她的耳边环绕,她甚至感觉掌风吹动了她的碎发,她连忙撤离他的身体。 “我都说了会原谅你的嘛。”她索性直接倒下,幸而柔软的被褥替她减震,倒不至于摔得疼。 屋外的野狗吠了两声。 杜阁小步挪近床沿,蹲下,手指攥着她压在身下的被角。杜珞光是隔着这段距离就能看清他红光满面的,若是仔细观察,指不定还能瞅见指头的痕迹。 “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杜珞睥了他一眼,不语。 “……宝宝真的会原谅哥哥吗?” “当然啦!”她侧翻过身,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屈臂,架在腰与胯中间的凹陷处。 快入冬了,杜珞的手不再热乎。血液循环到四肢,温度早就消却。她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给他做着冰敷。 她露出悲悯的神情,叹道:“很疼吧。” 右耳失聪之后,杜阁已经极少去聆听她的声音了,转而从她的神态中获取信息。生硬的语言和暧昧的眼神是有着千差万别的,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见的一定为实。但她今日所说的一切,竟让他动容,也许她也会被感化呢。 他迟缓地点点头。 “隔壁那户上个月搬走了,巷尾就剩我们这一家了。其实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哥哥是知道的吧。” 他顿了一瞬,随后再次点头。 “那我再问一次,哥哥要和我睡觉吗?” 受害者(微h) 不出片刻,杜阁条件反射般再次点头。 听到清脆的笑声,他方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杜珞的圈套,当即露出羞愧难当的表情。只见她笑得更欢了,侧躺的身体曲线正微微颤抖着,没个正形。片刻,她手撑着身子,在床沿坐好。再抬起右腿从他的头顶掠过,正对着他敞开双腿。 一股气流拂过他的面部,他已然神智不清,否则怎么会闻到一阵幽香呢?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杜珞双手撑在腿心前的空隙处,朝他俯身,面上满是得意。 “……要。”这声轻得他自己都听不太清了。 可是杜珞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她摸着他的头,笑道:“回答正确,这是奖励。” 直到这一刻,杜阁似乎才真正得到了宽恕,他卸下沉重的枷锁,得以喘气。 “以防等下你翻脸不认人,我们先约定好。”她伸出小拇指,“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谁也不许往外说,泄密的会天打雷劈的。” 这边杜阁犹豫地伸出小拇指。那边杜珞已主动与他勾缠起来,就好像她们本就是同一棵连理枝,自幼连生而长。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拇指的螺纹完美融合彼此。小小一片肌肤相触,已经让杜阁心跳加速。他抬头望进杜珞那比灯泡还要闪耀的眼眸。 他短暂地失语。 属于她们二人的秘密,这多可贵啊,杜阁告诉自己无权再去挑剔了。他还记得曾经挑拨过杜珞与杜娟的关系,可那成就感是转瞬即逝的,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让杜珞认清身边的人无法信任,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同为封建迷信思想的受害者,她们才应当是同伙,也唯有他才值得杜珞托付。 杜阁平静着疯狂的呼吸,调动自己的脸部肌肉,渐渐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说道:“宝宝,我不会反悔的。” 然后他在心里又复述了一遍,以此肯定自己。 “我相信哥哥的。”杜珞与他额头相贴,下一秒嘴里冒出个惊天动地的句子,“那哥哥帮我脱裤子吧。” 方才平复的呼吸再次激烈起来,杜阁怎么能把这茬给忘了。兜兜绕绕这么一大圈,不就是为了这点子腌臢事儿嘛。而当这件事被秘密冠名之后,竟也不再让他那么纠结。 他只是在偿还而已,仅此而已。 不过方才一个摸头的前菜竟然就让他心满意足,而把主菜忘得一干二净。 实实在在是个便宜货。 杜阁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却也不敢怠慢杜珞半分。醉酒的她脾性阴晴不定,一会儿要是反悔了,他可没地懊悔。 他颤颤巍巍地搭上她的胯骨,得到她的首肯,才将指头缓缓伸进去,勾着松紧带却是迅速的。他往下一扯,她白花花的屁股就露了半截,剩下一半被她刁难般压在身下。 他只好重头来过,将她的手放至自己的肩头,同时不忘叮嘱:“抓紧了。”他这才微微站起,带动着她也一并起身,随后手疾眼快地将她下半身脱个溜光,再安稳蹲下,让她坐回原位。 睡裤和底裤可怜巴巴地挂在杜珞的脚踝上,杜阁无心去理会。他双膝跪下,地上的沙砾隔着布料折磨着他,他偏偏只在意双手下坚硬而温热的她的膝盖,便不自觉地抓紧,身体企图再靠近她一点,腰腹却被她的睡裤拦截。 他无措望向杜珞,本意是想寻求她的帮助,却还是不经意瞄到了那处——属于她的第一性征,而此刻也正在向他敞开大门。 头猛地被一股重力往下压,杜阁得以直视这片区域,而后近乎于诱惑的声线在他头顶盘旋。 “哥哥帮我。” 杜阁做着深呼吸,逐渐朝她靠近,气流将她稀疏的毛发吹得东倒西歪。他更紧张了,具体表现在双手不小心把她双腿又岔开了几度。随即他又看见,她害羞地开合了一次,自那发出黏糊的水声几乎要盖过他剧烈的心跳声。 他劝慰自己,这只是一次安慰性地试探。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小心翼翼地打量杜珞。幸好,她没有露出反感的神情,倒让他看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获得了认同,他再次垂头,毫无间隙地感受着她的柔软。不懂章法,嘴唇只知道对它做出亲吻的行为,似乎也是在亲她。 从中渗出的水液被杜阁舐入。他回想起在修车时,他躺在车底下,拆开油底壳,意外掉落他脸上的一滴汽油,也是这样黏稠的。他不知道汽油是什么味道,但是他知道妹妹的阴液是什么味道。 再次吸吮了一口,甜滋滋的,如同杜珞唤他哥哥时,那话里也是掺着蜜的。 他又忍不住幻想,妹妹的口津是什么味道的,会是和雪糕一样的甜腻吗? 又湿了(微h) 杜珞一直不明白那日杜阁怎么会露出那样迷离的表情,这件事如同一道难题亘在她心头,直到今晚,她终于解开了这道难题。 当下身被湿热的舌头贴附,她第一反应是想要逃走,但是当杜阁聚精会神地亲吻她的阴部,她又产生了些许留下的念头。 杜珞其实看不清身下发生了什么,只一颗乌黑的毛球遮挡了所有风光。她只能靠感觉,而她现在就正在体验一种全新的愉悦,让她浑身颤栗不已。 她的膝盖侧边紧靠着床沿,已经没有办法再敞开更多了。可杜阁似乎还不满足,压着她的大腿内侧。以便他湿热的舌尖趁机钻入肉缝之中。 当下明明已是秋末,可潮热此种属于初夏的气息却再次袭来。杜珞的背部渐渐铺出一层薄汗,衣物黏腻在她身上。她学着动物散热似的,微张唇瓣,舌尖冒出小头,呻吟声也就流畅地溢了出来。 “呼哈……啊……” 回应她的是更加激烈的舔舐,身下不断发出咕叽的水声。她的腿不知何时交叉起来,挂在了他的脖颈上,姿势俨然变成了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杜珞却不合时宜地想,假设她现在狠心一夹,他脆弱的脖子能否承受住强大的咬合力。 可下一秒,杜阁的手轻轻掠过过她的大腿。他有多战战兢兢呢?只敢虚扶着。这似有若无的触感,让她意外地心软。 不,她极快否定了自己。不是心软,她只是想寻找一个更为谨慎的方式,一劳永逸罢了。 晚上喝入胃里的酒酿似乎以另一种形式,从杜珞的身体里流了出来,再被杜阁饮尽。她如同一台榨汁机,阴蒂则是开启她的按钮,而他便守在出口,等待香甜的汁水。 自按下开关的那一刻开始,杜珞的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正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她的情绪似乎变成了调味剂,也被封入机器内搅动。 体内的一切都仿佛在融化,转得她也有些头晕目眩。搞不清自己想要做什么,或者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微弱的呻吟声变成程序完成的指示,随即机器停止运转。杜珞僵直着身体,穴口大开,所有的一切都统统排出了体内。她的思考、五感伴随着榨好的汁水,一同被他吞噬。 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杜珞的视线慢慢恢复正常。昏暗的灯光照在杜阁的脸上,他轻微一动,细碎的光便闪着她眼睛。她再定睛一看,是他的下巴挂满了阴液,像个贪吃后的孩童,令她不由生出一股厌恶感。 她讨厌小孩,不懂自控、只会一味地索要。 “满意吗?宝宝?”杜阁的声音轻快,似乎在同她邀功请赏。 而杜珞也确实应允了他,她回答:“很满意。”随后摸上他的脸,揩去阴液,“哥哥想要什么奖励吗?” 杜阁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视线同样落在了她的嘴唇上,视线再缓缓上移,打量着她的脸,他说道:“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可以呀。”杜珞湿润的指腹盖在他的唇瓣上,替他涂上一层晶莹,“但是不要太久喔,过期了我可就不一定会兑现了。” 事毕,她往后一挪,脚尖点在杜阁的肩头,轻轻用劲儿,他就碰瓷般往后倒去,直直坐在地上。 杜珞埋冤道:“裤子都被你搞脏了。” 俩人同时望向地上,视野内她的睡裤与底裤交缠在一起,安静地躺在地上。甚至不用翻看,接触面定是沾满了灰尘,无法继续穿上。 “我去给你拿过一条。” 杜阁撑着床面起身,刚起一半便又跌回原地。杜珞猜他是蹲久了腿麻。可他不信邪,再次起身,结局和开头一模一样。 他的动作过于滑稽,几次三番,换来了杜珞的嘲笑,上半身的幅度带着小腿晃悠,时不时踢在他的胸膛上,脚尖隔着上衣轻挑地刮蹭着他的乳肉。 杜阁没有生气,反倒捂着她的脚尖,说道:“也不知道冷。”又往手心呼了口热气,“赶紧躲被子里去,一会儿该着凉了。” “可是哥哥还没帮我洗干净呢。”杜珞用手指着自己的腿心,“这里要清洁到位的。” “我、我不知道的。我去打水来,很快。” 并没有任何人给杜阁规定时间,但他回来得的确很快,还带着一盆冒着汽的温水。 水盆被杜阁随手放到地上,他拧干毛巾,垂头靠近她,开始认真地擦拭。为了照顾到边边角角,他仔细分开小穴,毛巾包裹着他的手指,在她的穴内绕了一圈,抽出来的毛巾上亮着细闪,融入水中,又消失不见。 杜珞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杜阁,说道:“湿了。” “用湿毛巾擦肯定是湿的呀,很快就会干的,等一下我再用纸巾给你擦干。” “不是,又湿了。”她指着下身,“看来你得再擦一遍了。” 一道视线在她腿间徘徊,杜阁手中的水开始晃荡不安。水盆方才在地面上印出一个花圈,晃出来的水滴落在中间,又形成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他再次蹲下,重复操作起来。明明他刚还可以很镇定地完成这件事,可这回的手却不停打着哆嗦。 杜珞观察着他的变化,她凑近问道:“你在紧张什么?小时候不也帮我洗过澡吗?” “这怎么能一样!”杜阁抬起头。 她直视他,浅笑道:“哪里不一样?难道哥哥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杜阁哑口无言,很快他又低下头,迅速给她清理干净后,端着水盆落荒而逃。 对于他的不作答,杜珞并未介意。她默默穿上他方才准备好的裤子,躺下时视线快速掠过地面,她看见他的鞋印无情地践踏在那块小花丛上。 破坏了它。 避嫌 镇礼巷有一户卖家禽的,每天雷打不动的鸡鸣便是杜珞起床上学的铃声。杜阁先一步清醒过来,她正睡在他的臂弯里,指尖在她的脸上游离,却又不敢用力。直到下一声鸡鸣响起,他才将她唤醒。 大概是昨晚折腾得太晚,她依旧迷迷糊糊的,他只好替她穿起衣服,接着又喂她吃起早餐来。 不过杜阁半点儿都没觉着辛苦,反而享受其中。他甚至有种错觉,经历了昨夜,她们的关系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到了要出门的时候,杜珞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看似无奈地背起她。比起寻常,杜阁的步伐迈得会更为平缓,小心绕过路上的坑洼,好让她再小憩片刻。 一公里长的路,让他足足走了有二十分钟。面前就是公园的边界,耳边传来热闹的人声。清晨的公园一贯如此,上了年纪的邻里们早上最爱来这锻炼身体,随便唠唠家常。 即使再舍不得,杜阁也还是让杜珞落地了。放下的那一秒,心中冒出些疑惑。 哥哥背着妹妹不是很正常吗,她们为什么要避嫌? 当杜珞的身影逐渐变小、模糊、消失,随即这股怪劲儿更为强烈。 为什么他只能送到这儿呢? 掐着早读铃的尾巴,杜珞姗姗来迟。一碰到课桌,她又没骨头似的趴下。纪律委员看着她这样,也不敢出口警告。毕竟她可是所有老师眼里的香饽饽,就是犯点错也能安慰她是压力太大了。 “你昨晚做贼去了?” 杜珞把头转向方韵,声线慵懒道:“是呀,去偷走你脑袋里的知识咯。”她弯曲手指伸向方韵,“这样我就会变成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了。” “我就说怎么昨天有道题怎么也解不开。”方韵眯着眼,挠她腰间,“你可得负责。” 杜珞给方韵讲了一遍,按理方韵应该满意了,可她却反常地趴在桌子上,还发出一声叹气。 “怎么了?”杜珞盯着课本,分出一只手摸她脑袋,“好了好了,我把知识还给你。” “我只是在想,我好像不是读书这块料子。你给我讲题的思路,明明是上课学过的,可是它悄悄变个装,我就认不得它了。”她又长叹一声,“这样的日子竟然还有半年!我撑不住了,我想退学。” 杜珞终于把目光放在方韵身上,问:“退学了你又能去做什么呢?” 方韵反倒来了精神,说道:“去打工呀。我小姨家的妹妹,现在在外地打工,一年赚可多钱了。况且,你哥不是也——” “那你要打一辈子工吗?”杜珞打断了方韵,而后有些懊悔地拧起眉头,她不应该这么没礼貌的。 “可是我们读了书,还不是给人打工的命。” 杜珞轻快地说:“好像也是哦,那我们现在打包打包行李进厂吧。” “好哇,你是不是又取笑我!”方韵再次挠着她的腰间。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末了,杜珞真挚地盯着她,“打工也是分好坏的。” 再之后,俩人便停止了打闹,周围窸窣的背书声、做题声渐渐将她们淹没,她们慢慢同化,拿起了笔,新的循环再次开始。 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竟没有任何一位老师占用晚课时间。杜珞有些纳闷,不过很快身旁的方韵解答了她的疑惑。 “Trick or treat!”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镇上个别富商家庭装上了台式电脑,大量的外来文化被锁在一个方块中,看得见摸不着,更让人抓耳挠腮。她们这种小地方的年轻人瞧着新鲜,传统节日过惯了,便不由自主地向往起国外的节日。这一传十,十传百,竟也让这洋节热闹起来。 短短一句话便让杜珞进入万圣节的气氛中。紧接着教室里按捺不住的学生们纷纷开始效仿,各种变扭的发音响起。平常老师点名朗读课文时,个个都声如蚊蚋,今晚倒是都扯开了嗓子。 “没有糖怎么办呀,明天我再带来给你?”杜珞托着腮回答。 下课铃随后响起,意味着狩猎范围增大,人缘好的同学们开始出门觅食。下一秒,杜珞的桌子被糖果砸得咚咚响。可是出去的人多了,她分不清是谁掷的。 “这不就来了嘛。”方韵揶揄道。 反观杜珞淡定地把糖果收回抽屉里,瞧着方韵眼巴巴的样子,笑道:“这是人家的心意,我可不能随意给出去。” “那你明天可得赔我双倍!” “知道啦。” 大概是看着有人开头,平日里想着和杜珞交好的同学蜂拥着上来,糖瞬间铺满了她的桌面。杜珞有了方才的经验,每个给她送糖的,都还了句祝福回去,不让任何一个人败兴而归。 只是这样一折腾,她下课收拾的步骤多了一步,时间也就比平时晚了个十来分钟。 教室里唯独剩下她和另一个男同学。 “太晚了,我送你吧?”他垂着头,刘海和黑框眼镜将他的脸遮了个大半,油光水滑的黑羊毛呢子,脚下蹬着双黑皮鞋,一连串的黑几乎将他吞噬。 ——是班长,杜珞记得他,素日里默不作声、独来独往的。她从方韵那听闻,这份“职位”算是他母父给他谋来的,怪不得老师们只敢找副班做事。可是他姓什么来着,齐还是林? 就这片刻的思考,班长已然走了教室门口,不仔细看都要隐入夜色里了。他放在开关上的那只手,如同骷髅架子上覆了层皮。他什么也不用装扮,便很有节日氛围了。 杜珞对他的强硬有些不适,但她依旧笑道:“那就谢谢你啦。” 估摸是晚了二十分钟的缘故,校园比平时要静谧许多。就连那只平时流浪在花坛里的叁花猫都不见了身影。 她们之间的氛围也是安静的,分明是班长主动邀请,他却一言不发的。杜珞也没有心思去开这个口,万一叫错人家姓名,给他落得个不好的印象,那可不行。 好在曲河高中不大,下了教学楼,面前就是花坛,再沿着走个十几米便是校门。 出了校门,杜珞远远就瞧了倚在树干旁的杜阁,大概是今天下工晚,他还穿着工服,倒添些痞性。 “怎么那么晚?”杜阁疾步向她走来,毫不客气地接过她的背包。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机油味,当他搂住她的时候,这股味道更浓郁了。 “有事耽搁了。”杜珞趁着转头对男同学说话的功夫,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不用麻烦你了。” 杜阁插嘴道:“快走吧,现在好晚了。” “好,那我就先走了。”班长利落地转身离去。 杜阁这才将目光转到班长的背影上,他问道:“他是谁啊?” “同学。” “大晚上送你回家,看着就居心不良。你少和他来往。”杜阁转头说,“要不以后我就在校门口接你吧。” 杜珞主动挽上他的胳膊,说道:“下课的时候,人好多的,你还是在公园等我吧。” “好吧。“杜阁捋了捋肩带,发出塑料薄膜摩擦的声音,他有些好奇,“包里装了什么?” “同学给的糖,你看着处理吧,我不爱吃。” 睡不着(微h) 杜珞一直认为时间过得好慢,可转眼间她也穿上了厚衣服。 到了冬天,无休无止的雨又开始了。即使人们撑着伞,雨雾依旧会润湿衣料,方便了寒气入侵。病倒的人数则与日俱增,具体表现在早读时,隐藏在朗诵声里的咳嗽。 以往这个时候,杜珞都要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能不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自从杜阁开始赚钱,她们的生活不再那么紧巴巴了,他特地为她买了件保暖性能良好的鹅绒服。在一众臃肿的人堆里,她显得纤细修长。 不仅如此,家中近来还添了个新物件——取暖器。连上插座之后,黄灿灿的光便点亮了屋子,坐在它跟前,身体暖烘烘的。杜珞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它,随后就会看见身上飘起白白的薄烟,浑身像是着火了一般,她乐此不疲。 只是晚上就寝时,它就显得有些照料不周了。原先杜阁取张竹椅增加它的高度。可是问题的关键是熏一晚上,人都要晒成人干,薄烟便是要从喉咙往外冒了。这一招也不行,后面杜阁学聪明了,趁着杜珞复习时,事先用体温暖好床铺,如此便一刻也不会让她冻着。 “哥哥,我睡不着觉。”杜珞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澄莹的眼眸。 杜阁抱紧了她,在她的背上轻抚,说道:“把眼睛闭起来。” “可是我已经闭了半小时了。” 他强制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你明天又该起不来了。” “但是睡不好,我明天照样起不来。”她扒开那只手。 “你再试试,半小时后还不行的话……那就再说。” 短暂的目光交锋之后,杜珞咬了他一口,随后背对着他侧躺,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杜阁看着手腕处的牙印,虎牙咬的痕迹比别的要圆润些,煞是可爱。然后他注意到肌肤上泛着的水光,甚至还残存着她唇齿的温度。 ——就好像是她在他身上烙了个印记。 有时候他在想:杜珞到底清不清楚她们在做什么,等她憬然有悟之后会不会憎恨他;如果杜娟还活着,她会不会冲进来,怒斥着让他下地狱;还有他自己明明清楚一切的后果,却不止一次为自己辩解——其实他们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正如杜珞说的,她们只是在互相帮助而已。 恍惚间,杜阁又看向自己的手腕,皮肤变得哑光,牙印也已经渐渐模糊。他竟莫名感到心慌,好像正在丢失什么。 “最后一次。” 下一秒,他便消失不见。 随即一座小山丘拔地而起,匍匐在杜珞的身上。不出一会儿,她的裤子便被扒个干净,粗糙的床单垫在裸露的肌肤下,被窝里的空气围绕着她,竟也不觉得寒冷。 紧接着更加温热的物体贴近她的阴部,与上次的体验不大相似。她正疑惑着,就感到下身被轻轻揉捏。 原来是杜阁换成了手。 杜珞有些不适地挪动身子,即使知道晚上他用洗衣粉反复搓拭过手掌,她仍然觉得他的掌心油腻腻的,那是机油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印象。 “用嘴。”杜珞拍了拍山丘。 她再次感受到的便是湿热的,粗糙的舌面。 杜阁愚笨的脑袋,在学习情事倒是快。舌尖挑逗着她的阴蒂,左右摇摆,就是不让她有个消停。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她便觉得身下肿胀了几分,水液下流,股缝也湿漉漉的,定是他没有用嘴拦截干净。 做事如此不周到,也不知道他上工时是不是也这般粗心大意。杜珞这样一想,就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隔着被褥发出沉重的闷响。竟让他的舌尖陷得更深了,身体隐隐有种被填充的感觉。可这样反倒令她倍感空虚,不适地用大腿夹住他的脑袋,结果更深陷几分。 自尾椎向上,一阵麻麻的电流贯通她的四肢百骸。她无力地摊开双腿,更多的阴液正一股股流出,她却没心思去在意了。毕竟自她背脊沁出的汗,已经将床单弄潮,再多一点水也无所谓了。 左右这张床单都是要湿的。 事毕,杜阁从被窝里爬出来,他压在她的身上。气流从缝隙中涌出,扑在杜珞的脸上,是温热的,也是湿润的,比机器制造出来的热气更让她舒适。 “我去打水来给你擦身子,你先睡。” 杜珞还没从方才那股劲儿反应过来,她只是眨眨眼。杜阁拿她没办法,用手盖在她的眼睛上,温声细语道:“睡吧。” 在她放空的这段时间,杜阁默默地替她料理好一切。她平躺在床上,等他离开后悄悄睁开了眼睛。略微低头,便能看见被她抓出褶皱的被套。 幸好,纤维的弹力还算不错,兴许明天一早就会恢复原状,又或者是再长点时间。 反正它迟早会恢复原状的。 诅咒 小镇的生活节奏虽是慢悠悠的,但也在推着人们往前走。 在外面的街道已经满是四轮汽车时,曲河镇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双轮单车,人们唯有奋力地蹬着一脚又一脚才能踏出一条路。 不过坐在教室里的高叁生们感受又是不同的。 高叁的日子无疑是紧凑又枯燥的。笔下的分数不断在汽车和单车两端游走,她们屁股下的木板凳时而变成皮革软垫,时而变成叁角坐垫。然而一旦变成叁角坐垫就惨了,长辈们会勃然变色,和生活一起推着她们往前走。 就好像这分数能改变一个家庭的未来。 不过杜家应该是个例外。 刚开始听起方韵抱怨家长的“恨铁不成钢”,杜珞还会兴致索然地安慰。时间长了,她不由得生出些不安——为什么杜阁从来不推着她往前走呢? 如果和以前对比起生活水平来,自杜娟走后,杜阁的确是令质量上升了不少。只是杜珞偶尔也会想起那同邻里乡亲们炫耀的声音。 为了能够再次听见那声音,她愈发刻苦学习,可屁股下的木板凳只是木板凳,从来没变过一次。 杜珞一直认定着一个道理——世间的万物没有一成不变的,除非是有人从中作梗。那她要做的就是铲除多余的杂草,好让自己能够坐得舒服。 眼瞅着挂在墙壁上发黄的日历一页页撕着,撕到最后一页,除夕也就悄悄地来了。 以往这个时候家里人是最全的,杜娟也正好放年假,叁个人可以边其乐融融地吃着年夜饭,边听着收音机里的春晚。到了零点,叁个人便开始给杜珞庆祝生日。她们对彼此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新年快乐,而是生日快乐。 此时的杜珞正坐在沙发上温书,厨房传来的烟火气令她有些分心。她就无聊地打量起四周来,像是第一次观察这个家。 倏忽间,她顿感矛盾:分明只是少了一个人,氛围就冷清了许多;分明一个房门紧闭着,空间却宽敞了起来。 杜珞再次望向那扇门,心里在幻想着,其实今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杜娟依旧会抱着个老旧的收音机从里面走出来,然后搂上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表面赤得发黑的红包。 可是幻境很快被杜阁打破,他端着一道炖鸡从厨房走出来。杜珞即刻理清自己的情绪,凑到饭桌面前,用手撑着下巴,逢迎道:“好香喔。” “还剩最后一道菜,饿了的话,你就先吃。” “那不行,我得等哥哥一起吃。” “没白养你,这么懂事。”杜阁用手肘蹭蹭她的发顶。 他估算的时间正正好,最后一道菜刚上桌,收音机那头便传来有些卡顿的主持人致辞声。 “哥哥,辛苦了。”杜珞举起牛奶。 这是杜阁给她定下的任务,每天一杯牛奶。他总是在这种细枝末节费心。 “你喜欢就不辛苦。”杜阁应得极快,就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惹得杜珞盯了他好久,才缓缓道:“是吗?” “你说什么?”他的耳廓泛着红。 “很好吃,我很喜欢。” 餐桌上很快只剩下节目声,以及筷碟碰撞的声音。然而氛围一旦安静下来,总是让人觉得四周的暗处正在酝酿着什么。 “最近学习上有什么难处吗?” 措不及防的一句让杜珞呛了几声。这还是杜阁第一次询问她关于学习的问题,语气是那么青涩。她回道:“没有。” “那你现在有想好志愿吗?” “……有的,我想考丰凌大学。” “诶?以你的成绩绰绰有余吧。”杜阁替她夹了一口菜。 杜珞细嚼慢咽后说道:“这样才比较保险嘛,而且丰市离家里也近些。” “那我也要努力起来了。”不等她询问原因,杜阁便补充道,“到时候我得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不能再让你住得这么差劲了。” “学校有宿舍的啊。” “我又不能住你们宿舍去。” 杜珞迟疑道:“你也要去吗?” “我不去,谁来照顾你啊。”杜阁笑了,“以后你就安心读书,想要读研读博都行,反正有我在呢。要是学得无聊了,我就带你去逛街散心。”说到这他停下来,握住杜珞的手,又接着说:“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很幸福的。” 收音机那头的主持人也碰巧说起总结词,声音重迭在一起,她却只能听清杜阁的。随后她们才发觉这段饭吃了两个时辰之久。 只见杜阁火急火燎地跑到厨房,一阵塑料摩擦的响声后,客厅的灯忽地灭了,钨丝还倔强地发着微弱的光晕。杜阁就是在这时踩着倒计时,端着蛋糕,走向她。 “七。” 他离她几步之差。 “五。” 他蹲在她面前,说:“闭眼。” “叁。” 蛋糕举至杜珞的面前。 “一。” “珞珞。”杜阁看向她,“生日快乐!” “新年快乐!” 辞旧迎新的爆竹声不断地响起,透过水泥砖块,清晰地传入杜珞的耳中,她只能看见躲在烛火后面杜阁被高温扭曲的笑颜。她恍惚了一秒,随后闭上眼睛,握起手掌。 “希望我高考顺利。” “希望我的未来一片光明。” “……” 杜珞嘟起嘴唇,吹灭了蜡烛,也吹散了他的刘海,视线消失的前一秒她看清了他眼中的澄澈。下一秒,房间内失去了光源,再次变得昏暗。她的手松开后缠上杜阁的脖颈,凑近他的听力完好的左耳,低语:“哥哥想知道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吗?” “说出来就不灵了。”杜阁远离了她一些,大概是怕弄毁蛋糕。 可杜珞偏不如他意,压着他的手臂,更加贴近他,耍无赖道:“但是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实现。” “行,你说。” “我的最后一个愿望——我要哥哥爱我一辈子。” “白白浪费一个愿望。” “不浪费的。”杜珞用手慢慢圈住他的脖子,嗓音嘶哑,像是在下什么诅咒,“你要爱我,只能爱我。” 贿赂(微h) 爆竹之后烟花也登场了,不断的火花升入高空,染得天空发出绚丽光泽,从中又泄出一些,于是屋子里也一闪一闪的。 正如杜珞此刻心跳的频率,快而激烈。 “哥哥会满足我这个愿望的吧。” “你不用许这个愿望,我也会满足你的。”杜阁的声音在耳边她庄重响起,“我承诺一辈子爱你,只爱你。” “只”在她的心里代表着唯一,而“爱”在她的心里代表着容忍。加在一起相当于杜阁要把自己放于低位,而她永远凌驾于他之上。用了一个小小的生日愿望就换来了杜阁一生的自主权,对杜珞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她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杜珞微倾上半身去够杜阁手中的蛋糕,齿尖衔住了樱桃的梗,再递到杜阁的嘴边。她这连贯的动作发生的时间不过几秒,杜阁却感觉有几分钟那么长,他不由地冻住了身子。 可她没有停下动作,衔着半裹奶油的樱桃在他的唇肉上滑动,涂了满唇,他这才反应过来咬住果肉。兴许是他没能控制力道,咬下果肉时,杜珞朝他又靠近了几分。本来就只有一个樱桃的距离,这下果梗也戳在他的脸颊上,所及之处皆泛起一阵搔痒。 “收了贿赂,就不准反悔了。”杜珞后退了一点,嘴里始终叼着樱桃梗,说话难免有些含糊。 杜阁呆滞地点点头,后槽牙咬开果肉。劣质的香精味和奶油的甜腻味迸发在他的口腔中,但是压不住她说话时,口齿流出来的奶腥味。 那么妹妹的口津究竟是什么味道呢?好奇的思绪几乎占据了杜阁所有思绪,似要撬开他的脑壳,逃窜出来。 烟花消弭于黑幕之中,屋子不再闪烁,只剩远方偶尔传来几下爆竹声。他此刻不得不相信,似乎做什么都会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嚼烂的果肉一骨碌吞进杜阁的胃里,却满足不了他的口欲,他急迫地需要更多东西填充口腔。杜阁再也无法压抑住由好奇心产生的求知欲望,他情不自禁地张嘴咬上果梗,一点一点把它咬入空中,他与杜珞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近。 直到她们鼻尖相撞,杜阁不敢再往前,只得贪心地从杜珞的口中抢夺,还好她咬得不紧,沾染着她口津的果梗顺利填入他的口腔。果梗是硬硬的,只要不咬烂就没有特殊味道,杜阁终于可以尝到只属于妹妹的味道。他用舌尖抵着果梗,翻转、折迭,不断地折磨着它,也折磨着他。 “是甜的。” “你又不是属老鼠的,怎么什么都啃。” “……”杜阁如梦初醒。 许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可视度提高了很多,杜珞干净的脸庞也一目了然,便再一次加重他的罪恶感。 也是在这一刻,杜阁发现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一个连妹妹也不知道的秘密。 “……” “我们家已经到交不起电费了吗?” 终于让杜阁抓到个解脱的机会,他忙不迭起身,把蛋糕放到桌上,摸黑走到墙边,捻上开关。灯泡忽闪了几次,随后竟直接灭了,再没亮过。 静谧伴随着黑暗再次降临于屋子里。 不出片刻,俩人的笑声又将屋子填满,驱散了寂静。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笑什么,只是听见了杜珞的笑声,仅此而已。 可是笑着笑着,她又忽然停下来。叫杜阁琢磨不清,他斟酌着开口:“我明天就去换,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可是我看不清路,哥哥能来扶一下我吗?” 很快,杜珞听见了桌角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还有瓷碟碰撞的声音。吵,实在是吵,吵得她心绪恍惚。再然后一大片阴影挡住她的视线,她又听见了杜阁的声音,就在她的前方,为她指引了方向。 “牵着我。” 接着杜珞抓住他的衣角,边缘粘连的毛球刺挠着她的掌心。她想起来了,这件毛衣是今年一月份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天她放学回家,恰逢街边摊贩正在做着买一送一的活动,她顺手挑了一件。 如今看来这便宜也不是白赚的,付出多少就只能得到多少。 就在她愣神时,杜阁忽地低伏身子,她也就毫不客气地挎了上去,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撒娇道:“不想动。” 杜阁是习惯了她这幅无赖行径的,只默默地抱起她,往房间走去。她们配合默契,他甫一推门,杜珞立刻捻下门旁的开关。 俩人的眼睛遭受到光线的刺激,同时闭了起来。等她们缓过劲儿,再睁眼时,视野里只剩下对方的面庞。 杜珞再次看清了杜阁眉尾的那颗痣,比起上次,它安静地蛰伏着,那范围在她眼里扩大,逐渐占据所有视线。她呢喃:“哥哥,我成年了。” 随后杜珞身处的海拔一下降低,她坐在床沿,从俯视他变成仰视他。大腿下的手离开了,可她没有松手,死死扣住杜阁的脖子。 “刚刚你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杜阁试图扒开她的手。 “那你跑什么?”杜珞机灵,顺势勾住他的衣领,脚蹬着床面,一寸一寸往后退,“爱我就做给我看。” 虽然毛衣的延展度很强,但都是有个度的,拉扯到一定程度,杜阁不得不被迫跪在床上,跟随着脖子上的牵引绳,一步一步朝她前进。 很快床头板阻拦了俩人的去路,她们走投无路。 只见杜阁牵起杜珞的手,放在嘴边,啄了一口。然而那只是他的第一步,他又亲在她的颈上、脸上,总之就是变着法亲她,唯独没有落在嘴上。 除此之外,他还分心扒开杜珞的外套。一只袖子已经逃离出来,他又突然跳下床,把竹椅上的取暖器打开,这才继续一点一点剥开她。 很快杜珞身上剩下薄薄的一层秋衣,把她的曲线勾勒得栩栩如生,印着杜鹃的被褥垫在她身下,此刻她比花还要鲜活。 双侧乳房被杜阁捧起聚拢,他吻在上面,唾液隐藏在黑色的布料下看不真切,但杜珞的感受是实实在在的。乳尖的瘙痒让她呼吸急促,好几次想要侧身闪躲,双手被他牢牢锁住,她动弹不得。 身下此时也没能静下来——杜阁在用膝盖蹭着她的腿心。杜珞第一次知道,原来比起用嘴,这种不准确的、迷离的方法,更让她饱受折磨。 她跟溺亡似的,浮在水中,无所依靠。 情潮因此来得汹涌,汩汩浪花打湿了她们的裤子,随后化成薄烟消失在寒流中。 盖章(纳入h) 窗外的风刮得玻璃窗砰砰地叫,它张嘴的时候,风就被吸进来了。杜珞这才意识到今晚似乎格外冷些,杜阁撑在她身上,那表情看着也和空气一样冷漠。 “你板着张脸做什么,是我在逼迫你做吗?” 只见杜阁晃着脑袋,她又从他身上看到些许无措,他说:“我乐意的!我只是怕——”音量骤降,“怕我没有服务好你。” 险些被冷空气冻僵的嘴角,此刻勾了起来,杜珞笑道:“没有喔。”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耷拉着眼皮,“哥哥做得很好。” “那就好。”杜阁长舒一口气。 “那你会怪我只顾着自己吗?” “只要宝宝舒服,我都无所谓的。” 杜珞从枕下抽出个方盒,尖角抵在他的胸口。而后直勾勾地望向他,体贴地说:“那不行,也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辛苦。” 花言巧语听多了,人也就软化了。曾经有个人对杜珞说过,要看着她健康长大,可是那个人连她成年都没看到便去世了。后面杜珞就清醒多了,誓言在她这等同于没盖章的合同,产生不了任何效益。 假设要为杜阁这份承诺盖上公章,那么以杜珞现在的能力,她只能想到这一种办法。 可是杜阁蓦地蹙眉,像是因而愠怒,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低吼道:“杜珞,你哪来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情潮的余波翻涌到杜珞的眼眶里,瞬间就润了。她委屈道:“你凶我干什么!就是知道才和你做的啊。” “不是,我以为——”杜阁颤巍巍地扶上她的脸颊。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会随意交出自己?你不仅虚伪、怯懦,还自大!” “对不起,不哭了,都是哥哥的错。” “你给我滚!不要碰我!” 杜珞不依着他,双腿胡乱踏着,也不管自己的劲儿有多大,势要把怒火全撒在他身上。杜阁却离奇地笑了,抓住她的脚踝,吻在她的小腿内侧,炽热的唇肉径直往上,停留在腿心,却不再往前。 眼见着要进行下一步了,杜阁遽然夺门而出,再回来时,则带了一双湿润的手。 刚洗净的手带有凉意,摸上杜珞的外阴,冰得她一激灵。杜阁权当看不着似的,自顾揉搓着她的阴唇,仔细寻那穴口到底是哪个眼。 终于让杜阁探到个可以深入的眼,他小心翼翼地推入指尖,很快温热的软肉包裹着他,压迫着他。然而杜珞不舒服地缩紧穴口,他的指尖就轻松掉了出来。 “宝宝放松一点。” 他给杜珞投去个安慰般的眼神,随即伏下头,先用唇舌舔舐着外阴,随后指尖再次纳入,皱褶便安分地一圈一圈缠绕着他的手指,如同杜珞一样黏人。 “做得好,宝宝。” 话音刚落,他便抽出手指,迅速完成一个抽插。快得令杜珞措手不及,那滋味还未等她细细品鉴,可他就又进来了。 “嗯……哈。” 除去第一下的新鲜感,后续的一次次进入和抽出,并未让杜珞觉得满足。她在想,是不是因为手指太细了,无法达到预期。于是她伸手勾着杜阁的裤腰带,说:“可以下一步了。” 听话如杜阁立刻停下动作,拿起被冷落的方盒,利索地拆开盒子。杜珞猜想他应该是想耍个帅,正正方方的包装被他衔在嘴里,撕拉一声。下一秒,那橡胶套子径直掉在杜珞身上,她冁然一笑。 侧边的取暖器熏得杜阁的耳廓简直熟得快要糜烂。偏偏他还要故作镇定褪下自己的裤子。性器接触到冷空气,弹了又弹。他只顾着捡起那橡胶套子,就往性器上穿。 杜阁叁下五除二便穿戴好了,扶着性器就要进入杜珞的身体。他动作熟练得让杜珞轻皱眉头,心里止不住地嘀咕。待她凑近一看,发现些许端倪——那橡胶圈怎么是藏在里面的。她捡起盒子,查看使用说明,随后揶揄道:“哥哥怎么那么心急,都戴反了。” 熟透的迹象又蔓延至杜阁的脸蛋儿,他挺着个赪面,手抖着取下套子,重新反戴上。 “不行,换一个。”忽视杜阁疑惑的视线,她拆了个新的递给他。 一切准备就绪,杜阁定着一张脸,无比正经地说:“宝宝,我要进去了。” 那股气飘到杜珞胸口时,阴茎头也抵在穴口处。可方才仅纳入一根手指的穴口紧得很,自然是塞不下的。他偏要硬生生地挤入,俩人同时深吸一口气,杜阁是因为爽的,杜珞则是—— “好疼!”她一把推开杜阁的胸膛。 他岿然不动,不管她的推搡,只一只手擒住她的双腕,老练极了,哄骗道:“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可怜的小穴被强横拓宽,异物感让杜珞夹紧下身,防御外来物种入侵。 倏忽之间,杜阁脸色一变,嘴里冒出一声粗喘。隔着薄薄一层橡胶膜,精液泄了出来。他肉眼可见地僵住,可一旁取暖器又不服气地软化着他。 杜珞得以轻易拿下他的手,挑衅道:“没关系的,哥哥。” “这是个意外,宝宝再给我一次机会。” 显然拔出来的阴茎还硬挺着,牢牢在他身上扎根,生命力极其旺盛,可杜珞无论看了几次都觉得它依旧那么丑陋。 但是她依旧道:“好啊。” 杜珞自觉敞开双腿,迎接杜阁的到来。他双手掐着她的腰肢,让她坐在他大腿上,阴茎不听话地在她的下腹区间滑动,润滑液使那块肌肤油光发亮。杜阁空出一只手扶稳乱动的阴茎,对准那微张的穴口,缓慢地纳入。 于是她们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杜珞径直坐在他的骨盆上。她双手环住他的颈肩,毛衣粗糙的纤维磨着她的肌肤,却比不上身下的十分之一痛。她揪起他的衣领泄愤,绞紧他的脖子,刹那间他从脖子到脸红个彻底。 可这也没能阻止杜阁的行为,他开始动了,举起杜珞再放下。殷红的阴茎则在她们身下现身又躲藏起来。就这么一次抽插,便让他劲侧青筋爆出,欲望也呼之欲出。 “一点也不舒服,她们都是骗人的。”杜珞带着哭腔埋在他胸口。 “宝宝,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她刚要张嘴拒绝,杜阁又架起了她,性器重重顶到深处。她含在舌根的话颤颤悠悠、摇摇晃晃,还未连成句子就消弭于空中,最后只剩下呻吟绕在她们耳边。 床脚也吱呀乱叫着。杜珞分出心想:这床会不会被压塌,那她晚上该何去何从。下一秒,这念想也撞得飘散了。她垂头望去,腿心湿了一大半,四溅的水液浇在杜鹃花上,惹得它格外鲜艳。 杜珞闭上双眼,不再看野眼,放任自己沉浸在情事中。青春期的少年们总是会对这种事物充满兴趣,听她们说,情色话本上描述的性是美好的。再有机会,杜珞一定会——不,或许她也不会急于反驳。 她当如何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呢?这应是一个秘密,只有她和杜阁知道的秘密。 然而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也不知是杜阁触到哪点,令她浑身一颤,潮水再次袭来,淹了她,也淹了他。俩人都短暂地丢了呼吸。杜珞瘫在他怀里,哪都是汗津津的,只有他的毛衣是干燥的,扎人的,可她舍不得撒手。 这是她唯一的赖以生存的岛屿。 共白头 劳累过后的睡眠总是要沉一些、久一些的。可惜杜珞还是醒了,被亮醒的。她还未睁眼,眼前就是一片雾蒙蒙的亮光。睁开眼后她窥见了世界的另一面。 在这之前,杜珞曾在书本上看过插图,像素块把雪印得发灰,她实在无法想象雪积成谷堆是何种景象。现在她知道了,雪很白,硬生生能把天色照亮的那种白。 杜珞失神地踩在水泥地上,每往前一步,脚底就沾上更多的沙尘,她奋不顾身地走着,洁癖似乎都被雪治愈了。她趴在窗前,急促的呼吸在窗户上形成一块白雾,颜色不上雪的百分之一。 窗外的樟树摇身一变成“冷杉”,再远一些的郁郁葱葱的大白菜被掩成白玉,二者身价一夜之间忽地提升了好几番。远方的天和地几乎融成一片,停滞不动的小溪则是划分它们的琥珀色丝巾,被寒风一吹,飘到远处又消失了。 出于对新鲜事物的向往,杜珞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去。杜阁拦住了她,蹲下身替她掸去脚底的灰,再给她套上一双保暖的靴子,为她披上厚实的大衣,边系衣扣,边说:“雪又不会长腿跑了,可你要是病倒了,就见不着它了。” “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这不是怕你累着。” 杜珞不愿搭理他,绕开他朝门走去。刚把门张开一个小口,外面的寒流便争先恐后钻进来避寒,不过浇不灭她的那股热情。既然是未曾见过的事物,就算要狠狠摔个跟头,她也觉得值得。 费劲地拉开门后,雪雾纷纷向杜珞涌来,她张开双手迎接它们,这是一个世间最寒冷的拥抱,可她的双臂不曾蜷缩。 “诶!你等会,我把雪扫了,你再出去。” 可这雪一直下,和雨一样,怎么也都除不尽。杜珞索性踩进雪堆里,瞬间淹了她的小腿肚,她又往前一跳,砸出一个更大的坑。 很快,她知道她错了,雪不是雨的替身,它怎么折腾也溅不出水花,她不能带着刻板印象去看待它,因为她已经要爱上雪了。 雪花飘在杜珞头顶,星星点点的,逐渐也遮了她的乌发,远远望着像是白了头。唯恐她玩的时间过长,从而感染风寒,杜阁则伴在她身旁,时而还要躲避她投掷来的雪球,于是他的发也白了起来。雪季分明还未过去,他已经找到了最为美好的一刻,深深印在脑海里——就好像她们已经走过了一生。 手脚几乎要被冻到失去知觉,杜珞才肯躲回家里。她褪去湿漉的外衣,委身坐在取暖器前,焦急地等待水汽蒸发,雪人的身子才搭了一半呢。她正想着等会用什么材料替雪人装上五官,胸口中间突然被针刺了一下,灼痛不已。她垂眸一看,一个吊坠挂在她胸前。 “生日礼物。”杜阁凑到她身旁,“喜欢吗?” 杜珞拎起吊绳——是一个银锁。她盯到吊坠失去温度,才说:“谢谢哥哥。” “等以后我赚了钱,再给你换个金的。” 此刻的客厅除去取暖器照亮的扇形区域,都是冷的,她们就躲在这个区间里。可能是档位开得太大,杜阁的脸被蒸得通红,他又问:“还记得那个奖励吗?” 杜珞把玩着银锁,想了良久,最后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怎么了?” “我现在就想要兑换。”杜阁牵起她的手,吞吞吐吐地道,“昨天我那样对你,你会讨厌吗?” “刚开始有些不舒服,后面——”杜珞顿了顿,笑道,“也还行吧。” “我想告诉你——” “哥哥,你握得太紧了。” 俩人同时往下看去,杜阁紧攥着她的手腕,松开时那洁白的指痕快速消散,周围的红边停留就得要久些了。杜珞把手举至胸前按摩起来,也稍稍隔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我太紧张了,抱歉,宝宝。其实我就是想说——” 可是取暖器又很不给面子地关了。光源没了,热源也就没了。杜阁反应极快,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杜珞身上。他踱步到门旁,捻上开关,灯泡不作任何反应,这可是今早才换上的,也不至于买来就是坏的。 那么大概率就是停电了。 这时门口传来叩门声,听声音是刘婶,她喊道:“孩子们,在家吗?” “在的,刘婶,您怎么来了。”杜阁顺手打开门,寒流把屋内仅剩的热源吹得七零八落。 “早晨我就听镇长说要提前做好抗寒准备,没想到这雪灾真把电线杆压坏了。我料想你们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些碳和肉,你们收下,维修起来估计好几天呢。” “刘婶,你先进来躲躲吧。”杜珞招呼道。 这木门虽不能完全阻挡寒冷,却也能挡风遮雪。刘婶同杜珞坐在沙发上,杜阁则独自扯张四方凳坐着。刘婶穿的花色睡袄,取下棉手套,粗糙但温暖的掌面盖在杜珞手上,关心道:“怎么这么冰凉。”她叹了一声,“受苦了,孩子。” “哪有啊刘婶,这是我刚刚在外面玩雪闹的。我该谢谢您还惦记着我们。从前妈妈还在时,您就总是接济我们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了。” “哪里要的这么客气。我就是喜欢你们两个乖孩子才对你们好。”刘婶忽地小声,说起悄悄话来,“换作别家孩子,我还懒得搭理呢。” 杜珞乐了,道:“您说我乖巧就罢了。”她转头,看向杜阁的视线正经了几分,“哥哥可不见得。” “得了,看你们两还会互相逗趣,这雪倒也造不成什么影响了。我家那老头子还等着我呢。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尽管来寻我。” “我们都知道的,谢谢您了,回去时小心点路滑。”杜珞送走了刘婶,预备回房间添些衣物御寒,瞅见杜阁还呆呆坐着,她停下脚步,问:“哥哥,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他回过神,淡淡道:“没什么了,我去清算一下食物够撑几天。” 怎么你也这么冷 正如刘婶所言,这电路属实维修了好几天,才通上电。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邻里乡亲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窝在水泥瓦房里躲寒。倒也没人抱怨过这群工人,料是谁过年期间被紧急拉出来返工都是可怜的,何况还要在那大雪天里冻着。总归能在初五前修好就很不错了。 曲河镇在初五有个习俗——便是赶场。家家户户把自家剩余的物品摆出来贩卖,也可以去别家摊位上用钱或者以物换物得到想要的。寓意什么的,倒也不是那么严谨,无非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毕竟别人家的物品到了自个手里那也是新鲜的。 杜家一没田种,二不做小生意,自然没什么能摆摊的。可这也不代表不能去花钱买,从小杜娟就爱带着她们赶场,偶尔也能捡个便宜。虽然杜娟走了,传统是不能丢的,杜阁早早就拉着杜珞出门采购了。 为了能让更多人参与进来,赶场的地点大多是设置在镇中心。距离对于镇上的哪条边界都是差不多的。即便如此,兄妹俩走过去也要耗费好些时间。 接连下了四天的雪,今日终于停了,天灰因此暗了几分,雪做的泥土堆在小路两旁,也不如初见那么纯白了。 出了没一会儿神,杜珞就落后了杜阁好几步。可他没有停下等她,自顾自走着,将她视有如无。即便是杜珞和他冷战时,他也从未如此冷漠。算起来是从断电那天开始的,若不是杜珞知道原因,她真要以为他也被这雪给冻僵了。 她略一思忖,主动牵住杜阁的手,道:“哥哥,我的手好冷。”摩挲了一阵,她又道:“怎么你也这么冷。” 他终于顿住脚步,垂眸一看,小小的掌心裹着他的大拇指,反而是其他四根手指痒痒的,身体开始软化。 寒流袭来,屋顶的雪霜四处飘散,唯有她们二人伫立原地,停滞不前。他又看向杜珞,眼中是她看不透的情绪。 须臾,杜阁笑了,把俩人的手一同插入兜中,他道:“怪我没给你戴上手套了,能原谅哥哥吗?” “偶尔一次倒是没关系,”杜珞变换了手的姿势,与他十指相扣,“但是哥哥以后不准再这样了,不然我会生气的。你应该知道我生起气来是很难哄的。”随即俩人的位置变了,她稍前半步扯着他走,一切回到正轨,她自然没再注意他的表情。 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温度渐渐上升,掌心间也捂出了薄汗。正巧走到了集市,杜珞及时抽出了手,跑到小摊上挑挑拣拣的。 愈是往里走,就愈发热闹。大家伙儿为了御寒,裹得同弹珠似的圆滚滚,要是不小心碰到别人,那是要被弹开的。杜阁护着杜珞在人群中艰难穿行,一开始还好好的,被弹了几次之后,他自己都有些丢了方向,再定睛一看,臂弯里的人不见踪迹。 另一头的杜珞实在受不了,偷摸地从弹坑中逃了出来。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外围,身旁立着一扇紧闭的,有些生锈的大铁门。 前几日听刘婶说的,雪灾不仅断了电线,还断了山路。这是镇上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也难怪镇上客运站关门了。 杜珞从未坐过这儿的大巴,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她曾在这等过王志文从外面带点新鲜玩意儿回来,再同杜阁炫耀。后来王志文死了,杜家再也没有人出去过。 她痴痴望着简陋的售票大厅,构想里面该是何种景象。会有先进的电子屏挂在墙上吗?会有被关在笼子里每日重复工作的职工吗?买票的程序到底是怎么样呢?她有很多好奇的问题,可都被一扇铁门拦住了,得不到解答。 寒流没有了人群的遮挡,吹动杜珞的脚步,她向人群走去。 她该回家了。 吆喝声此起彼伏,杜珞迟迟不愿进去。杜阁总归都是会出来的,她何必再去挤这个弹坑。她无聊地一瞥,一旁的小摊叫她定住了眼。 地上的笼子里关着一只只纯白的兔子,另一笼则是颜色各异的。真让她惊讶的并不是这些可爱的兔子们,而是蹲在摊位前的那道身影。 班长的衣服总是和别人不同的,他身上那件版型坚挺的长绒袄,看着就比她的保暖。视线往下,她又看见了那双骷髅似的手,此刻正透过笼子的缝隙抚摸兔子的毛发。 许是杜珞的视线过于坦露,班长若有所感地转身。她只好上前寒暄:“班长,你也来赶场啊。” 班长果断起身,不带一丝犹豫,就好像方才同兔子缠绵的人不是他。杜珞酷爱交流时盯着她人的眼睛,可他的刘海依旧遮着眼睛,叫她捕捉不到他的情绪。 “好巧,你一个人吗?” “我和哥哥走散了。”杜珞笑道,“原来你喜欢养小动物。” “……嗯,我应该算喜欢小动物吧。”班长垂下头,头发便他的脸也遮了,“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安静点的地方聊吧。” 忽地一阵风吹过,灌进杜珞衣领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她是疑惑的,班长和方韵口中的他其实不大相似。尤其在她同班长独处时,这种感觉便更强烈了。 “这里不就是边围了吗?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珞珞!”杜阁拎着杜珞早先挑好的商品,朝她大步走来。他绕着她来回转了两圈,这才打开话匣子,道:“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跑出来了,就是在镇上也要小心点儿啊。” “你冷静点。我就是嫌太挤了,出来透透气。再说你不是找到我了吗?” “万一我没找到你呢!”杜阁吼完有些狼狈,这才注意到旁边有点眼熟的人,语气更冲了,“你怎么又在这,就是你——” “别乱说话。”杜珞拍了他一下,打断他的发言。 “既然你哥哥来了,那我就先走了。”班长倒是没有生气,走得轻飘飘的,没一会儿便隐入人堆里。摊主朝他大喊:“小伙子,你的兔子不要啦!”也没能换来他的回头。 “不准再看了,人家都走远了。”杜阁挡在她身前。杜珞睨了他一眼,准备回家了。这时摊主挽留道:“诶!小姑娘,既然你和那个人是同学,那这兔子就给你罢,我这人正直,可不会白赚这钱。” “您还挺有原则的。”杜珞笑了笑,“我也不喜欢白收礼物,我帮您给他吧。” 开膛破肚(微h) 家里近来多了一位成员,导致杜珞的注意力有些偏移。杜阁就是求着口她,她都显得心不在焉,万般推脱。 原因在于那只被班长遗落的兔子。 由于客厅实在太过寒冷,杜珞便把它转移到卧室里来。总不能在它还没见到真正主人就让它冻死,那她夸下的海口不就作废了,叫外人怎么看待她。可是如此一来,她们亲热时总有双猩红的眸子盯着,直让她瘆得慌,说什么她也不肯做。 几日下来,杜阁也变得怪怪的。杜珞实在不懂,他怎么要和一只家畜过不去。兔子的食量能大到哪去,又吃得了多少食物,可他却格外小气,每日就捡些烂菜叶喂给它,还振振有词道:“兔子不就是吃草的。”杜珞懒得与他掰扯,只要养不死倒也无妨。 俩人就天天盼着开学的日子,尽早将兔子物归原主。好在高三的假期是短暂的,杜珞两眼一睁就坐到了教室里。年味还未完全散去,再加上难得一遇的雪灾,课堂上叽叽喳喳的,扰得杜珞没了心思听讲。 铃声响起,班主任叫住了杜珞和班长,一同前往办公室。无非就是一些激励人心的鸡汤,自高三起,杜珞喝了不下五回,腻得她巴不得早日高考。 这回有人和杜珞一起喝汤,她有些幸灾乐祸。回教室的路上,她先撩开了话题,问道:“小白现在怎么样了?”随后她补充:“就是那只兔子,我随意给它取了个名字,希望你不会介意。” “它——挺好的。” “那就行。” 班长莫名又成了方韵口中的模样,对上次的对话只字不提。这沉默也就延续到她们走到教室里。杜珞方才坐下,方韵就开口问道:“老班怎么同时叫了你们两去?” “就是叫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啦。” 方韵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抓你们俩早恋呢。” “你在想什么啊,我和班长平时话都不说一句。”杜珞颦眉。 “诶,你知道秦竹家里做什么的吗?你知道了说不准就不这么排斥咯。他家可是开厂的,就镇上那一家——”方韵唇口微张,“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杜珞冷声道:“上课了,认真听讲吧。” 年后杜珞的失眠症状减轻了很多,再也不需要杜阁准备助眠的夜宵。只是晚上又想起了白日里方韵说的话,有些辗转反侧。她习惯性望向墙角,那处只留下淡淡的方形灰尘印,这时杜阁也爬上床了,被子钻进一股冷空气,随后她的身体被热源包围。 只是这热源转移得很快,移得位置有些特殊。杜阁的手指正隔着睡裤,在她腿心处,缓慢地画着一圈又一圈。 杜珞极其难耐,下身忍不住向上挺。她双手攀上杜阁的双肩,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再快一点。” “宝宝,别急。”他游刃有余地加速,可在杜珞扭动腰肢时,又放缓了速度。 下一秒,杜阁又换了个招式,他的手伸进底裤中,双指夹起她的阴唇,阴液也就溢了出来,黏腻在他的指缝间。即便是看不清,他也感觉到他的手指连接在一起,而介质是她的阴液。对此他得意地笑着,随后他更加过分地剥开阴唇,中指抵着阴蒂压、捻、揉、搓。 阴液多得快要将他的手指泡到浮肿,愈发粗粝的指腹抵在嫩肉上,便更加折磨杜珞了。 她狠狠抓着他的衣服,手指似乎要扎入他的肉里,企图在他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可根本是无济于事。酥麻感从她的尾骨往上攀升,即将贯穿整根脊柱,抵达顶端时——杜阁从中拦截了。 他忽地停下动作,迅速把杜珞剥个干净。随后他操控着身子后退,伏在她腿间,用舌头代替手,发起新一轮攻势。可他没舔一会儿又松口了。 令杜珞没想到的是,他开始用鼻尖顶弄她的阴蒂。泥泞的小穴被杜阁当作印泥,上下左右研磨。印章沾满印泥之后,他缓缓下滑,终于让他找到盖章处,在阴道口附近盖上一章。 所有点到为止的手法令杜珞变得更加躁郁。可是他又开始用手揉起她的阴蒂,多层快感堆积起来,加上从她早憋到晚的郁闷,一块儿冲向她的大脑皮层,爆发了一场瑰丽的烟花盛宴,眼前只剩下燃尽的硝烟,一片灰白。 呼吸的频率就此打乱,杜珞有些迷失自我,身体忍不住蜷缩。 最先她好像是站在了喷池中央,无数水花从她身下喷出。可她垂眸一看,身下哪有什么储水池,水液均被布料吸收尽了。 她再视线往上一挪,画面随之一转。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她和杜阁一同窝在一个水盆里洗澡——那时她们也是如此坦诚相见的,尽管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裸露着。 很快温热、潮湿的垫被又好像让她回归到人类最初的温床。她哪里知道子宫里的羊水是什么温度,只是认为或许会有些相似罢了。 视野内的画面不断变化,杜阁直起身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头顶的塑料薄膜就此映入了她的眼帘。积雪融化后的液体把它填满、压垮,好像随时要被开膛破肚。 红色的霉点(强制h) “宝宝好厉害。” 温柔的一声称赞把杜珞拉回现实。她从小便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幼时摔在地上,王志文会怒骂着踩地替她出气;再大些,她成绩优异,杜娟恨不得要全小镇都知道;而现在被杜阁用于情事上,怎么也不对劲,倒像是在调情。 “宝宝爽完了,那该轮到哥哥了吧?”杜阁温柔地笑着,她却没由来觉得有些害怕,就好像要被开膛破肚的是她。 甚至“吧”这个字的音量都可以忽略不计,这分明不是询问,而是通知。因为杜阁的手已经轻车熟路地伸入杜珞的枕下,仿佛已经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他搜刮出上次还未用完的避孕套。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经验,杜阁戴得迅速且准确。性器蹭过杜珞的小穴,正要纳入,他停了下来,用手指代替了性器。 沉浸在情潮的余韵里的杜珞还没恢复反抗的能力,任由手指进入她的体内,阴液让他的中指顺利全部纳入,她只是感觉自己被串了起来,变成了裹着糖浆的山楂,她的身体也酸酸涩涩的。 然后糖浆也裹满了杜阁的手指,他当着杜珞的面,放进嘴里,吸吮糖浆时发出了异常响亮的声音,直让人臊红了脸。 干净的手指又再次搅弄起她的身体。奇怪的是甬道里也不生涩,大概是他的口津成为了新的润滑剂。很快,杜珞再次泌出新一股阴液,还没流到床垫上,便被杜阁的手指拦截又捅入甬道内,而阴液的作用竟然是方便了他的进出。 杜珞恼了,不再从缝隙中窥探被窝里的风光。 多少是顾着了上次的体验,杜阁这次特地足足扩到两指宽,才掰开她的双腿,委身塞在她腿隙里。接着他把杜珞的大腿架在他的腿上,方便自己扶着性器抵在穴口,说道:“现在应该可以了。”他把另一只手凑到杜珞嘴边,“如果会疼,就咬着我。” 阴茎头亲密地贴着杜珞的穴口,上下滑动,时而又拍了拍外阴。她忽地松懈下来,如果只是这样,那是一点儿也不疼的。偶尔蹭到她的阴蒂,反而带来了几分酥麻。 然而她低估了杜阁,抑或者是她从未想过杜阁会坏成这样,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阴茎头狡猾地钻进了她的穴口。她又想,不过只是阴茎的顶端而已,也造不成什么痛感。 经历了方才的情潮,杜珞的脑子洗刷得一干二净,就是连狼来了这种寓言故事都记不起来了;思维也变得简单,好就好,坏就是坏,哪有人像杜阁这般惯会折磨人的,既不好也不坏。 不等杜珞反应过来,阴茎已经完完全全进入她的阴道内,像是钥匙配对了锁,杜阁举起她的一只腿,再九十度放在一旁,她整个身子便侧了过去,钥匙在锁里转了半圈。 啪嗒一声,锁开了。 杜珞警铃大作,手撑着身子就要逃离。钥匙方拔出一寸,下一秒,杜阁往前一步插回原位。门彻底被他打开了,他堂而皇之地踏入她的地盘。 与此同时,肿胀感油然而生,她把这种感觉与痛感挂钩。当杜阁缓缓抽出阴茎时,那股肿胀感又消失了,可疼痛还存在她的的体内。 一次又一次地贯穿,力道永远是下一次更重。杜珞这才意识到手的作用。她企图用叫喊唤回杜阁的人性,可是那手就压在她的嘴前,半分声音都不准往外泄。她只能咬了上去,借以宣泄情绪。 而她未能发出的呻吟通过俩人身体的链接,从杜阁口中发了出来。他正皱着眉头,脸变成了狰狞的模样,连那颗小痣看着都凶狠了几分。 他怎能露能露出这种痛苦的表情,分明是他在借她的身体抒发情欲。杜珞听着他兽化的嘶吼,第一次对他感到害怕,脚弯起来去踢他却只是徒劳。 “呃……宝宝真的好棒,好能忍。” 于是杜珞明白了,那根本不是痛苦的表情。随后那痛苦则转移到她身上。她咬得更狠了。塞在她口中的手掌动了一下,无法进行吞咽的口津,就顺着缝隙溢出来,流了杜阁满手皆是。 他反倒动得更快了。 背脊一次次撞向床头板,棘突磨得生疼。股下的骨肉碰撞,也很疼,却都比不上甬道里的阴茎顶撞的疼,那是钻进她心里的。 可为什么杜珞腿间还会流出兴奋的阴液呢?她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矛盾。 她难得有这种消极的情绪,可她真的好像变成了一款利他的产品,那么她之前所作的种种行为都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性”能,好让自己卖出一份更好的价格。 杜珞再次看向杜阁。他仰着脖子,脆弱的喉结就在她面前,她怎样伸长了胳膊也够不着。于是她用最为锋利的齿尖刺向杜阁的手背,即使不能咬下一块肉,她也要里面的血管破裂,变成一个个红色的霉点长在他的肉里,直到他死去否则永远不能消灭。 可惜杜阁的行为并未受到阻碍,他只笑着看她咬他,口鼻冒出淫秽的喘息,讽刺得像是在为她加油。杜珞不愿再看他得意的笑,视线在撞击中乱飘,她再次瞥见了墙角的四方灰尘印。 杜珞又明白了,方才的寸止是他的报复。积压已久的不仅有她的快感,还有他的欲望。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两人的身体已经彻底融合,温和的液体隔着膜冲向杜珞甬道的内壁。杜阁缓缓抽出性器,橡胶套的外面裹了一圈糖浆,里面的顶端则积了一团白浊,像是被虫蛀了的山楂流出来的汁液,坏得彻底。 他是,她也是。 得寸进尺 周遭是无边无涯的黑,唯一的光源来自地面折射出的水光,场景过于简单却让人心慌。杜珞看见自己乖顺地跪坐在灵牌前。她盯了许久,直到酸涩从眼睛贯穿到膝盖,她突然开始好奇灵牌上的内容。 她俯身凑近,企图看清上面的字。下一秒,字变成了试题上的符号。于是她又拿起笔准备解题,叮铃哐啷的声响吓得她心绪不宁,这才发现手腕上被铁链栓着,实在是太重了,她下意识扯了扯链条。杜阁从黑暗中走来,手里赫然握着链条。 他甫一抽动,杜珞就向他靠近。她们之间的距离却始终不减分毫。他像是怒了,开始用力扯断铁链,施力的掌心血肉模糊,猩红的血液滴落在水面上,涟漪一荡一荡,荡到她脚下。等她再次抬头时,他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腕间的铁链。 这时水里伸出无数只触手缠上她的下肢,她渐渐陷入水中。铁锈味灌进她的鼻腔,抑制她的呼吸,缺氧让她的脑袋涨痛,慌张地摆动四肢,却是无用功,力气终究抵不过水压。 很快,水面离她愈发遥远,身体倒是愈发温暖起来了,有那么一瞬,她想永远待在水底。可是杜阁又出现了,铁链再次将她们绑定,杜阁紧紧抱着她,和她耳鬓厮磨,说道—— “醒醒,老师来了!” 杜珞惊醒,手中的笔在试卷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老师从她们身边经过,扫视一眼,便走向另一组去。杜珞这才松懈下来,而后察觉到自己的内搭被冷汗浸湿,潮乎乎地黏在身上。 早春大概是冬天狂热的追随者,连冬天的风度也模仿得十分相像。杜珞只能用体温闷熟衣料,直到下了课才干透。 熬了一夜又学了一天的杜珞本就筋疲力尽,杜阁还如蚊虫一般,绕在她耳边嗡嗡叫,分享自己的琐事。 幸好这段路总有个尽头,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然到了巷尾。门一开,放进了一对兄妹,门一关,隔绝上了外界的目光。絮絮叨叨的杜阁终于停下嘴,用肢体诉说起自己的思念。只是杜珞一声不吭地挣脱开他,拉远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杜珞垂着脑袋,淡淡道:“我想睡觉了。”杜阁好像会错了意,屁颠屁颠伺候起她洗漱。事毕,俩人躺在床上,杜阁摩挲起她的肩头。她躲了躲,道:“我是真的想睡觉。” “我保证今天很快的,不会再通宵了。”杜阁说完就翻身压在她身上,一下让杜珞回到了昨晚,寒栗直起,她用脚踹开杜阁,说道:“我说了不要了!滚开!” 杜阁似是被踢懵了,呆望着她。目光对峙之后,他可能也自觉理亏,替她掖紧被角,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睡就是了。” 房间瞬间少了点人气,头顶这时传来一声骚动,平添些热闹。她估摸着又是老鼠在房梁上乱窜,又抑不住好奇心,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的积水比昨晚更甚了,乌压压地悬在她头顶,仿佛随时要将她淹没。 她换了个位置,将属于杜阁的地盘压在身下,头顶变成了一块稍微倾斜的塑料薄膜,压迫感也减轻了许多。她不得不嘲笑起自己的杞人忧天。 事情起码还没到不可掌控的地步,她倒先慌了阵脚。 平息了呼吸后,杜珞忽而想起刘婶家那条为了保护家禽而养的田园犬。起初它是不受管教的,为了饱口欲,甚至咬伤了自家的鸡,完全脱离了它的本职工作。 有一日杜珞路过,那狗隔着篱笆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鸡蛋。想着刘婶日常的关照,她正准备喂给它,刘婶从房门里出来叫停了她:“你别惯着它这狗脾气。我给你讲啊,这畜生懂人性,骨子里坏着呢。给了点甜头就要得寸进尺,非得饿它个几天才能学个老实。” 想来杜阁和田园犬都是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甚至他也在她面前用四肢爬过,方法应当也差不太多。 翌日清晨,杜珞严格按照计划执行,先是忽视了杜阁的多次讨好,而后拒绝了他送行。她独自走在上学路上,心情尤其惬意。在抵达学校的时候,心情攀上了高峰。缘由无它,只因今日是百日誓师大会。 难得可以偷得半日闲,同学们情绪高涨,早读的规矩都丢了,热闹地唠起嗑来。班主任用板擦重重敲了敲讲台,苦口婆心的说辞一遍遍复述,听得同学生倦,自然也就静了下来。 幸而进程过半,迎来了第一位家长,同学们又起了劲头,悄悄打起小差来。愈往后讲,家长同口沫一样,一滴滴填充走廊,也不分场合地同自己的孩子打起招呼。 学生只要吼一嗓子就可以管教,可这群家长脱离学堂甚久,有些甚至从未上过学堂,对上资历尚浅的老师那是一点也不怕的。她们肆无忌惮地寒暄起来。毕竟小镇拢共这么些地盘,人和人都是极近的,自然全是相识的人。 没聊多久,广播就响起了集合铃,人群又一窝蜂地往下涌。杜珞是不兴人挤人的,和方韵等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才动身。刚走到门口,方韵问道:“诶,你哥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没空。” “你的家长会他都没来过,今天竟然也不来吗?” 杜珞挽上方韵的胳膊,说道:“他工作忙啦。” “不就是修车的有什么好忙的,”身后好几个脚步声响起,方韵耸了耸杜珞的胳膊,耳语道:“你看,班长他爸都有时间来。” 话音刚落,一道威风凛凛的身影走了过去,紧接着第二道身影擦过杜珞的肩膀,发出一声闷响。 “班长,你没事吧?” 秦竹捂着上臂,看到是她,郁怒的脸微颤几分,朝她们点点头又跟了上去。 “还说你们俩没关系!”方韵咧着坏笑。 杜珞反驳:“他也朝你点头了,你怎么不说你和他也有关系。” “他可只从你身边过的。” “我懒得和你说。”杜珞收回胳膊,不管身后的动静了。 “哎呦,我错了,我再也不讲了嘛!” 追赶的脚步声逐渐模糊,远点的操场又吵闹起来,对比之下走廊显得格外死静。 争吵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叫人牙酸。右上角的倒计时也在眨眼间变成九十九。 白日里还兴冲冲的同学们意识到高考在追着她们奔来,顿时垮下脸,怨声载道。杜珞环顾四周,不禁一笑。当然她也是焦急的,不过是盼着高考跑快点,为此她今日步伐都放缓了,走到公园也就晚了些。 只是树下未见一个人,十点以后的公园孤伶伶的,剩下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与它作伴,现在还要添上一个杜珞。 她可没什么陪伴精神,潇洒地走了。不过一想到杜阁大概是因为早上不让他送行而置气,杜珞就气不打一出来,连自己一脚踩进污水坑里也顾不上了,直往家里赶。 等杜珞赶到巷尾,从窗户望进去一片死寂,她不免皱起了眉,难不成她错怪了杜阁。只是钥匙刚对上锁口,门就轻微移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偷,可她们家穷;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 杜珞猛地推开大门,先是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再是撞在墙上的砰响,好比鞭炮里的窜天炮,先是呲啦一声,才会在空中爆炸。 炮火轰亮了客厅,照清了坐在沙发上的杜阁。回家的路原来是引火线,杜珞的火气在此刻被点燃。她用力把书包扔在杜阁的脸上,煞时红了一片,像个巴掌印。 “为什么不来接我?” “同学没有送你回来吗?”杜阁缓缓站起身,书包掉在地上,掀起一阵土尘,他又继续道:“那他可真不称职啊。” “你在胡扯些什么?你很忙吗?就因为我早上不让你送我,你就和我置气吗?” “我忙不忙你不是一清二楚。” 杜阁偷偷去过学校了。可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如此敏感呢?他应当是乖顺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锋芒逼人。 仔细想来杜阁好像前天起就变了,变得贪得无厌。 正巧他朝杜珞走来,她本能地后退。 “你在怕我吗?” “你冷静一点。” “冷静一点?你要我怎么冷静地看待你和男同学打情骂俏。你要我怎么冷静地看待她们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相处,只有我需要躲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同桌一样无理取闹,不是一女一男站在一起就是一对。”杜珞了然,她迎上他的目光,反驳道:“当初不是说好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你现在想要反悔吗?” “行啊。那你去说好了!你去告诉所有人,就说杜家兄妹俩上床了。”她没有给杜阁解释的机会,继续道:“啊,我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哥哥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吗?那你还可以告诉她们,都怪我这个妹妹勾引了你,只有我不知廉耻、道德底线低下,而你是无辜的。” “这样足够满足哥哥的诉求了吗?”杜珞昂着下巴,势不输人,只是胸膛正因愤怒而起伏,多少有些矛盾。 “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在和我争什么?你真是我见过全天下最恬不知耻的人了。是我逼着你和我上床的吗?是我逼着你天天接送我的吗?是我逼着你强迫我的吗?” 杜阁愣神,茫然道:“我什么时候——”杜珞直接擒住他的手腕,他痛吸一口气。过了两天,那齿痕依旧清晰,可见她当时下了多大力气。 随即杜珞的眼眶好似承载路边的那滩污水的容器,苦闷全部蕴含其中,她泣声道:“难道只有你在痛吗?你有没有想过把你咬成这样的我身体该有多痛。我现在来回答你前面的问题,我就是害怕你!害怕你失控了就会和禽兽一样强迫我!” 同话音一起落地的还有杜珞的眼泪,杜阁的视线伴随着眼泪垂到地上,然后他看见杜珞那双被污水污染的鞋面。他沉默地扶着杜珞坐下后,蹲在她腿旁,边为她脱鞋,边喃喃道:“我还以为我们都是享受的,原来你一直都是痛苦的啊。” 发现里面的袜子也湿了,杜阁又毫不嫌弃地褪下脏袜子,为杜珞换上一双干净拖鞋。他继续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你害怕我却还要和我上床,你嫌弃我却还要我养着你。可你从未告诉我,我们的关系是什么呢?”说到这他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右耳,“杜珞,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容吗?” 对于他的行为,杜珞只是颦眉。杜阁实在是太伶牙俐齿了。分明上一秒她还在训斥他的行为,下一秒他又把问题甩回她身上。 她一直认为自私算个优点,然而面对自私的杜阁,她改变了想法。她可是连自己的身体都付出了,只需要他付出点爱,这很困难吗?他到底在怏怏不平些什么? 不过在杜阁起身离开时,杜珞仍旧出手挽留,结果只抓到一团虚无,声音带上哭腔:“哥哥——” “你慌什么?我只是去给你洗袜子。”杜阁晃了晃手中的袜子,而后淡淡道:“这件时间我可能会很忙,你自己——算了,我想你应该不缺人接送吧。” “可我只要你。”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冷静一点。”杜阁停住前进的脚步,“放心吧,该你的零用钱一分也不会少,不会扰乱你生活的。毕竟我还是你唯一的监护人呢。”他又轻叹一声,“也不对,你都已经成年了,可能也不需要我了。” 出事 叁月天气温回暖,晨光透过冰蓝色玻璃窗,折射在佛龛处,成为客厅里最亮的一角。杜珞用过早餐,照常走到其跟前,替杜娟上柱香。 微风一吹,竹立香燃烧的浓烟铺向角落。杜珞定睛一看,总算是想起了这尊佛。 细数起家中物件,属于王志文的实在不多,这尊佛像应当算一个。据杜娟描述,这是某一年他从某位大师手里接回来的,能保全家平安。可惜王志文命薄,没能得到主的祝福就英年早逝。 定是王志文死前吹多了枕边风,杜鹃承了他的志,替他照料起主来。岁月推移,杜娟对其的依赖性愈发严重,生活中的大小事全寄托于主的决择。可她只是邪乎地站在佛像面前喃喃自语。 还记得杜娟死前的一个月的晚上,抱着佛像在沙发端坐。杜珞起夜被吓出一身冷汗,好说歹说才劝杜鹃乖乖回房休息。 因此杜珞对这尊佛实在没什么好印象。起先是要将祂丢弃的,又因杜阁的事耽搁了,后续她再也没能记起来过。 这下全回忆起来了,杜珞下意识转身,欲和杜阁商量,只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烟雾,熏得她头脑发胀,鼻尖酸涩。 今天是她同杜阁冷战的第……十来天了吧。说实话,杜珞没花心思去记,她原以为杜阁只是嘴上说说,没几天就会服软的。可他倒好,贯彻了言行一致。白天起得比她早,晚上归得比她晚。唯有每日温热的早餐才会让杜珞意识到,她并不是在独居。 可能是今日起得早,杜珞准备出门时,估算着通勤时间还有富余,她鬼使神差地绕了一段路,竟路过了修车铺。 来都来了,杜珞生出好奇。她扒着墙沿,露出一双灵光的眼睛,只看见杜阁蹲在门口发呆。她不禁啐了声。杜阁也并非真的在忙,无非就是躲着不愿见她罢了。 她生气的目光就像竹立香燃烧的火星,恨不得刺穿杜阁虚假的谎言。杜阁若有所感地侧目,她又立刻熄了火,缩回墙角。 要杜阁发现,还不让他得意忘形,再变本加厉。杜珞想到这种可能就气得跳脚,没再偷瞄一眼,径直离开了。 到了教室,叽叽喳喳的讨论把杜珞的思绪绞得细碎。讲台上围着一堆同学,其余的则分散在教室各处,进行什么讨论会似的。她不爱凑热闹,回到冷清的座位上。方韵立马凑过来,说道:“一模成绩出来了。”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啊。”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杜珞放下书包,好笑道:“只是一次模拟考而已,我们天天都在考试,还差这一次不成?” “你说得也有道理。”方韵泄气趴在桌子上,正要补充些什么。班主任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喊杜珞去趟办公室,话题就此终结。 杜珞已经对流程轻车熟路了,应对起班主任的鼓励教育有条不紊。只是孩子心性,在得知一模成绩远超出估算的一本分数线时,还是没忍住勾起唇角。 余光瞥到班长等候在门前,杜珞轻咳一声,暗示班主任加速进程,没想到班主任反而关心起她身体来。 “谢谢老师关心,我身体好着呢。老师还约了其他同学,我就先回去啦?” 可惜杜珞还是没能离开办公室,她被班主任以修改卷子为由留了下来。杜珞倒也不想去听班主任和班长之间的谈话,只是这声音总钻进她耳中,躲也躲不开。可她又不像杜阁那样,捂住一只耳朵就能装聋。 “秦竹,你这次考试发挥有点失常啊。”班主任道:“你成绩老飘忽不定,万一这是高考那可怎么办。” “你父亲常叮嘱我多帮助你,可你的心态我怎么帮你调整,这只能靠你自己啊。” 趁试卷翻面时,杜珞瞅了一眼,竟和班长对上信号。即使厚重的刘海阻拦了她们的视线交织,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凝视。她自知理亏,用手撑起脑袋,掩耳盗铃般遮住自己的一侧耳朵。 “你可以多向杜珞学习,她就从没令我失望过。” 称赞当然令人欢悦,但要是建立在旁人的基础上,多少有些招仇恨。班主任此话一出,办公室瞬间冻住,剩下两道平缓的呼吸声,和一道缓重的呼吸声。 “我会的,谢谢老师。” 很快下了晚修,反正没人等她,杜珞动作慢吞吞的。细长的阴影盖在她头顶,她以为是行走的同学,就没太在意。只是等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影子纹丝不动,她疑惑地抬头,问道:“班长有什么事吗?” “我想借你的试卷。” “今天不是都讲评过了嘛?”杜珞起身,影子只到她腰间,“其实你不用在意老师说的,一次考试又证明不了什么。” 毕竟和秦竹交往不深,杜珞简单安抚几句就走了。脚步声在深夜静谧的校园里尤为清晰,当第二道声音加入时,她当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可这声音出了校门还跟着她,她依稀记得秦竹回家的方向不是这边,停下脚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你哥哥今天没来接你吗?”杜珞点点头,显然不愿多说一句。秦竹又道:“太晚了,我送你吧。”杜珞打量起他,说话时头几乎要埋入地里,紧张得不像话。他似乎总是在找各种机会与她独处,也难怪个个都会误会她们之间的关系。 良久,她思忖道:“行啊,麻烦你了。” 同样的路,不同的人走起来,原来是不同的感受。如果说杜阁是温润的泉水,那秦竹则是幽暗的湖水。走在秦竹身旁,是需要格外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掉入湖底,被冰冷的湖水活活冻死。 “你想看小白吗?”秦竹开口了,只是这话题过于生硬,杜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答:“现在太晚了,下次吧。” “不会很耽误你时间的,就在那边。” 杜珞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口鼻骤然被捂住,腥甜味涌入鼻腔,径直向中枢神经攻击。 “终于让我抓住机会了,谁准你这么显摆的,考第一就了不起吗!”秦竹捂得更紧了,杜珞甚至觉得吸入乙醚的是他,不然他的言辞怎么会逐渐癫狂,“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死了,第一就是我的了!爸爸就再也不会打我了,老师们也只会夸奖我……”说到这他阴笑一声,气息扑在杜珞的颈侧,寒毛直立。 “放心吧,我会送你去和小白见面的。” 重塑一对兄妹 今天是杜阁加班的第十四天。修车铺的营业时间一般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换做旁人,踩点上班,准时下班。他不一样,提前上班,延迟下班。师傅见他勤快,把车行钥匙都给了他,希望能捡到几单生意。 可修车铺的生意本就是为了那些拉长途的货车开的,大晚上自然是没客人的。这两周里杜阁就碰到过一次扎胎的,还是自行车。当然他也没有辜负师傅的期望,每晚硬熬到十一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二点整。” 挂钟发出的播报提醒杜阁再坐一个小时就能回家了。他已经记不起今天总共坐了多久,只是时而感知到臀部发麻,会起身活动一下。一天的时间就如此消磨殆尽,可除此之外他也不清楚还能做些什么。呆滞中杜阁的眼睛瞟向斜对面的墙角,他不自知地隔着衣料摩挲起手腕来。 在他与杜珞的相处模式中,他向来都是付出的那一方。以至于今早他分明用余光瞥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却迟迟不敢肯定。 万一只是他看错了呢? 万一只是身型相似的人呢? 可万一真的是她呢? 杜阁忽然站起身,板凳倒地,他连忙去捡,齿痕因此从袖子里露了出来。两周时间过去,伤口反而更加狰狞,皮肉外翻,血丝渗出,丝毫没有要结痂的迹象。 甚至今天之前杜阁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每日要狠咬一口用以维持这个可笑的印记。现在杜阁明白了他就算不惜伤害自己,也要留住属于她的印记。 他也不愿再去深究余光有没有看错,就算是他看错了又如何。杜阁认了,他承认自己满脑子都是杜珞,所以看什么都有她的影子。 而此刻的杜阁只想回家,只想见她,鲜活的她。 回家的路程被杜阁焦急的步伐硬生生缩短到十分钟。平常这个点杜珞还没到家,应当可以给她个惊喜。说来也奇怪,杜阁不是第一次在家里等她了,这会儿的心脏却跳得尤其快。毕竟坐了一天,屁股怎么也坐不住了,他干脆站在门口守着。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杜阁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站在暗角,望着巷口,身型有些凄惨,多少有点像被抛弃的犬类幼崽。 下一秒,杜阁几乎是狼狈地跑进杜娟房间,站立在柜子前反而放缓了手速,颤抖地拉开抽屉,看见那放着存款的信封还鼓鼓囊囊的,他松了口气。 屋内万籁寂静,杜阁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那杜珞去哪了呢? 杜阁再次冲出家门。先是跑到学校,大门紧闭;再是跑回了公园,寂若无人。绷紧的神经终于是断了,他开始大喊:“杜珞!” 哪有的什么人应他,不过几声鸟鸣。杜阁彻底慌神,他竟从未发现小镇是他想象不到的大,大到他跑完这几个地方已经气喘吁吁。可她常待的地方就这几个,还能去哪找她呢? 他站在大道上,前后左右都是路,唯独没有哪一条路是明确指向杜珞的。心底的阵阵悲鸣该如何与杜珞接上信号。他真的迷茫了,可最终他只能无助地躲回巷子里。 或许是她们彼此错过了呢。 杜阁的步伐越来越快,跑到岔路口时,他脚下一崴,发出清脆的声响。用电筒一照——是他送给杜珞的银锁项链。 拾起踩扁的项链,杜阁只觉得刚刚多疑的自己过于愚昧无知。大晚上的杜珞怎么能跑出这座小镇,她分明是出现意外了。 也是在这一刻,脑子终于接受到微弱的信号。他当即奔向另一条小路,而这条路的尽头只有一家倒闭了许多年的玻璃厂。 实际上,他也不能保证杜珞一定在这,可项链偏偏掉落在岔路口,他只能寄希望于这条项链上。由于鲜少人问津,这条路上尘土堆积,愈往里跑,他的身体愈发冰凉,他不敢去想地上的那两条延绵的长痕代表什么,只铆足了劲儿往前跑。 远远地看见一座生锈的建筑伫立在地面上,屋顶上的铁皮掀开一半,夜里的风吹着,发出阵阵奸佞的笑声,仿佛也在嘲笑着杜阁的愚昧无知。 靠得越近,这刺耳的笑声越响,震得杜阁额侧的神经突突狂跳。他推开铁皮大门,电筒的光径直照在地上,而他苦苦寻找的人就躺在那,此刻正被人掐着脖子。 “哥、哥哥……” 杜珞的求救声彻底成为他狂怒的开关,他冲向前,用电筒猛击那人头部。铁皮瞬间凹个大坑,可杜阁不知疲倦地砸着,一次、两次、五次。 灯束闪动几次后,在杜阁手里分崩离析,零件掉了满地。趁手的武器没了,杜阁就用起自己的拳头,一次次呼在男生脸上、胸部、腹部。男孩似乎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只会嘴上发出殷殷求饶。 可这令人生厌的惨叫声只能激发杜阁内心的战斗欲望,强制与男生进行了几分钟的单方面殴打。 直到杜珞发声:“咳、咳咳,停手吧,你要把他打死了。” 杜阁终于停下来,带血的拳头垂在身侧。他双膝跪地,一步一步挪向杜珞,却不敢触碰她,轻声问道:“有伤到哪里吗?”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杜阁或许还会后悔晚上服输的举动,可是现在,他巴不得她们从未发生过冷战。否则杜珞怎么会受伤,这一切的源头全怪他,都是他贪得无厌,才会引发这一系列事情。 月光从掀翻的屋顶飘下来,尘土在空中与其伴舞。地上散落的各类玻璃制品折射出的炫光映在杜珞身上,将她切割成一片又一片,仿佛随时要支离破碎。两颗鲁伯特之泪挂在她脸上,她哽咽地说道:“哥哥怎么才来,我真的好害怕。” “对不起,宝宝。都是我的错,是我来得太晚了。”杜阁再也抑制不住私欲,抱紧了她,他绝不允许她在他面前碎裂,“我就在这里,不要害怕我。” 粘稠的血液混合着尘土,将她们黏连起来,塑造成一对崭新的兄妹俩。 篱笆栏内的犬 ye se shuwu4.c om 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惨息,同她们交缠的平稳呼吸相比,一时间竟分不出到谁是受害者。惹得俩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秦竹,只见他手撑着地,缓慢坐起身来。他委身在屋檐下,与暗处融合。 秦竹嘴角淌下来的血液随着皮肉的拉扯而蜿蜒,他咧嘴道:“杜珞,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其实秦竹的声音很轻,几乎快要融入空气中,然而在这偌大空荡的厂房里无处遁形。可是风一吹,声音飘到杜珞这边,她的脸也被吹僵了。 杜珞瞧他是真的有些失心疯了,明明浑身是伤,还要再叁挑衅,当真以为杜阁不会打死他。 她躲在杜阁身后,轻扯杜阁的袖子。 果不其然,杜阁冲了过去,揪起秦竹早已变形的衣领,如纸风筝般拎在手里。杜阁恶狠狠地说道:“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你们都被她给骗了!她根本——”秦竹话还没说完,骨架被一拳打歪,黏在上面的皮肉极尽扭曲。他不死心道:“怎么杜珞就一句都说不得吗!我就搞不懂了,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喜欢她!” “不准你的嘴里再提起我妹的名字!”杜阁道,“我听一次打一次。”下一拳眼见又要呼在秦竹脸上,杜珞信步到他俩跟前,扶上杜阁的胳膊,缓缓道:“让我和他说两句吧。” “不行,谁知道他又会对你做什么。”杜阁又攥紧了衣领,破败的纸架子在他手中晃着,随时要散架的样子。 说来也奇怪,杜阁不过打了他几拳,他竟孱弱到如此地步,站稳脚的力气都没有。杜阁不由得在心里又啐了秦竹一口。 “你都把他打成这样了,料他也做不得什么事。”杜珞的目光过于坚定,杜阁无奈松手。 很快,秦竹随风飘落在地上,杜珞蹲在他旁边,假意帮他掸去灰尘,凑到他耳边低语:“真是有够蠢的。你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在激怒杜阁呀,我要是你就闭嘴了。” 秦竹已是枯骨之余,有气无力道:“你分明什么事也没有!” “那又怎么样,大家都只愿意相信她们看到的结果。”杜珞按住他起伏的胸膛,将手心沾染上的血渍,擦在昂贵的衣料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闹到警察那,谁都不好看。”她反手拍了拍秦竹的脸,力气不大,羞辱意味十足,“让你爸知道了又要挨一顿打,何必呢?”要看更多好书请到:h uan haodao.c o m “你这个虚伪的人!迟早会有人拆穿你。” 随即杜珞起身,同杜阁一起俯视着秦竹,两人的影子聚成一团,堆在秦竹身上,他竟一时间忘了言语。 杜珞顿感无趣,转身朝杜阁展开双臂,一如从前。 “班长说他知道错了,我们回家吧。” “可是他——” “回家吧。”她再次重复,“我好累了。” 背后有一道目光始终伴随着她们离开的步伐,杜珞也不恼,在杜阁背上稍稍支起身子,回头还了秦竹一个笑容,嘴唇翕动,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秦竹眯着眼睛,看清了那道口型——谢啦。 回了家,杜阁捻开开关。灯泡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昏黄的光在她们脸上半明不灭,不过也足够让他检查杜珞的身体了。杜阁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左翻翻右翻翻,除去背后沾染的灰尘,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他又翻开杜珞的衣领,就连脖子上也白白净净的。可他仍不放心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人急起来果然容易失去思考能力。好在杜阁脑子不算聪明,到现在还未发觉破绽。以防他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杜珞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柔声道:“这里。” 按理隔了好几层衣服,应当感受不到心脏的动静,可是杜珞的手不停地在颤,后面她发现了——是杜阁在发抖。 这招未免见效太快,只见杜阁双膝跪在她身前,她吓了一跳,“你这是在做什么。” “对不起。”他这歉道得实诚,不带一点拖泥带水,“会发生今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说完,他抬起了微润的眼眶,红尾的小金鱼在里面游弋。 观赏了好一段时间,杜珞叹了口气,为难道:“哥哥,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之前就说过,和他只是同学,但是你不信,那现在你相信了吗?” 杜阁连忙点头,哀求道:“我信了,都是我小肚鸡肠,我不该因为这个和你怄气。” “我也说过,我生起气来很难哄的吧。” “我真的知道错了,”杜阁抓着她的膝盖,“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那你就把我承受过的统统试一遍,”杜珞挑起他的下巴,“好不好?” 得到杜阁失神般的颔首,她在空中伸开手掌,放在他脖前比划,“哥哥的脖子好细,我一手就可以掐住。”说完,她的手指逐渐收力,指尖因为受力而泛白。 反观杜阁毫无反应,她加重了力道。掌心下滚动的喉结,脖侧跳动的血管,无不昭示杜阁的生命就掌握在她手里,而他无所谓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就算杜珞现在掐死他,他也心甘情愿。 于是她的手指收拢,杜阁的脸色由白变红,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像是一把生锈的刀刃,仿佛随时要把她的手割出血痕。然而他只是将手覆在杜珞手上用力,说道:“再用力一点,也、也是可以的。” 杜阁在窒息中感受着杜珞带给她的痛苦,这苦逐渐沁出腥甜的味道,一丝一丝掺在口津中,吞咽经喉,胃慢慢撑大,全是杜珞带给他的滋味。他巴不得杜珞掐得再狠一些,让这股腥甜味在他体内停留得再久一些。 良久,杜阁的脸肿胀起来,眼中的金鱼缺氧,不断地挣扎,看着随时要越身上岸。杜珞终究不忍杀生,在最后一刻撤回手,骂道:“疯子。” 杜阁埋在她膝盖上重重喘息,他再抬头时,脸上涕泗横流,“你心软了。”他又诡谲般笑道:“早上那个人是你,对吧?” “是我又怎么样。”杜珞不服气地挪开视线,“我可不像某人那么狠心,整整两周都不和说一句话,见一次面。” 遽然,她的脸被捧在掌心,又挪了回来。杜阁与她额头相贴,说道:“我们见过面的。每天晚上我都有在你睡着之后抱着你,又在你醒来之前离开。” 杜珞眼睛蓦地睁大,嘴巴一张一合,一幅气坏了的模样。她推开杜阁,嗔道:“你!无耻!” “好好好,我无耻。”他恂恂道:“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是你硬要从我这里讨个说法,我从没说过什么。”说到这,杜珞打量起他的神色来。 她是极爱说话兜圈子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她绕晕。说到底,谁也别想从她这拿去什么承诺。杜阁偏偏不信邪,频繁从她这讨要。一次两次,她倒可以忍受,多了迟早厌烦。 如若杜阁今晚死性不改,那她就白白设了这么一个大局。杜珞想,那她一定会恨死杜阁的。不过她面色平静,只在心里祈祷—— 杜阁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 时间一度拉长,就在她以为杜阁还要同她不眠不休时,他倒像是开窍似的,连忙摇头,只低声道:“只要我们能一直在一起,我就不再要求其他虚的了。” “哥哥能想明白就最好了。”杜珞道,“我们是家人呀,这层关系难道不比任何感情都更为坚固吗?”她俯身吻在杜阁眉眼处,声线近乎蛊惑,“只要哥哥乖乖的,就没有东西能够破坏我们的感情。” 杜阁一如篱笆栏内的犬,眼巴巴地看着她,回应道:“好。” 帮帮哥哥(微h) 狂风肆虐,争先恐后挤入窗子的缝隙,发出可怖的尖叫。尖叫惊扰了屋内的空气,又刮起微风,吹在杜阁裸露的肌肤上,霎时掀起一阵颤栗,他抖了抖身子。 “看着我做什么?”杜珞抱臂坐在床沿,看向面对面相坐的他,他依旧坐在那张竹椅上,手的晃动频率使得椅子吱呀叫唤。性器在杜阁的掌心中不停吞吐,发出淫靡的水声。 这声音落在杜珞耳中是极其刺耳的。她的初衷是要杜阁和她一样被折磨得欲生欲死,可他好像只是在享受。 “停下。” 屋内瞬间只剩下风的尖叫,耳朵清净了许多。杜珞的视线往下,充血肿胀的性器立在空中,扭捏作态,似乎是在吸引关注。 它的主人就比较内敛了,双手背在身后,颇有种负荆请罪的意味。 而他的荆下一秒被杜珞握在手中。 她戴着洗碗用的橡胶手套,表面凹凸不平的纹理,径直按入肉中,尤其是大拇指上的恰好堵住马眼,即将要喷射的精液无处释放,欲望则一路攀升至杜阁的脸上,他双眼湿润,似要用泪腺代替。 “很难受吧?”杜珞笑眯着眼,“但是现在还不可以喔。”说完,她套弄了几次,杜阁因此微张双唇,呻吟不断从中溢出。杜珞见状,把另一只手套塞入他的口中,斥道:“不准叫出来。”杜阁只能发出呜咽声,仍由她处置。 可杜珞是没干过几次活的,没一会儿就疲倦了,灵活地把手抽出来,手套随即掉落在地上,上头的精液把地板印出暧昧的水痕。 “烦死了,你自生自灭吧。” 失去兴趣的杜珞嘟囔几句就要钻进被褥中,却被眼疾手快的杜阁擒住手腕。他吐掉口中的手套,说话时都带着几分柠檬香精味:“怎么做着做着,自己先急起来了。”他牵着杜珞的手,伸向自己的性器,“它很乖的,你碰碰它。” 炙热的肉柱与杜珞的掌心亲密接触,若是仔细辨别,还能感受到青筋的搏动。她尖叫几声,喊道:“杜阁你完蛋了!”可她的力气又不足以抗衡杜阁,只能在他的手和阴茎里挣扎,再次听到他的喘息,她更加恼怒,“松手!脏死了!” “做完我再帮你洗干净,”他不再顾及杜珞的挣扎,上下抚动起来,“现在先帮帮哥哥吧,嗯?” 滑腻的液体缓缓涂满她们掌心,动作由生涩变得顺畅,指缝中也逐渐出现细腻泡沫,每动一下就发出响亮的破裂声。 少时,没有了遮挡物的马眼喷涌出一股精液,浇在二人的手背上。不热,却烫得杜珞一激灵。她撤出手时,牵出一条银丝,断了之后如一条青蛇盘踞在她的手臂上。 看着杜阁餍足的神色,她心生一计,将残留的精液涂在他的脸上,可他非但不恼,还腆着脸向她靠近,似乎也要蹭她一脸。杜珞一路后退,咚的一声,背脊撞上床头板。 “别怕我,”杜阁叹了一声,牵起她的手,吻在手背,“走吧,带你去洗干净。” 水从生锈的水龙头流出,好在杜阁暖和的手温缓解了部分冰凉,精液随着流水卷入下水道。杜珞不自然地搓搓手指,指缝间依旧觉得黏腻,她透过镜子睨了他一眼,骂道:“狡猾的家伙。” 怎料杜阁反倒抱起她,直奔床榻,压在她身上,说道:“那换我来服务宝宝,这样行不行?” “你不上班,我还要上学呢!” 然而杜珞次日还是睡过头了,索性旷去半天的课。 “为什么不喊我起床。” “我想你多睡一会儿嘛,”杜阁解释,“学习哪有你的身体重要。” “油嘴滑舌,占用我的学习时间,来弥补你造成的损失。”杜珞瞥了瞥嘴角,“你倒是挺会做买卖的。”她还想着再说些什么,眼见到了校门口,只得随意摆摆手,遣走了杜阁。 旷课的借口还没想出来呢,杜珞在转角就碰上了班主任。她是知道班主任对她的纵容与偏爱的。 班上这么多块原石,偏偏她这块半明料的透光性最好,班主任自然一眼就选中了她。大概是班主任的经验尚浅,在还未切开之前,对她是百般呵护,生怕出任何差池,破坏内里材质,从而赌输这块原石。 不出所料,班主任非但没有追究她旷课的原因,反而问起她的身体状况如何。当真是没有半点新意。大概也是看出杜珞的敷衍,没聊几分钟便放她回教室了。 只是她板凳还没坐热,方韵就凑过来,追问道:“你早上怎么旷课了?” “不小心睡过头了。” “什么嘛,就因为这个。”方韵努努嘴。 “那你还以为是什么?” “你没发现班长也没来吗?早上大家讨论的可激烈了——”方韵忽而放低声量,“关于你和班长。” 杜珞环顾四周,的确有张空桌椅。 其实昨晚杜阁是准备去报案的,她连哄带骗才打消了他的念头。简单骗骗杜阁倒也还行,碰到稍微脑子正常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她该如何同警察解释,才能让她们相信,浑身是伤的秦竹是加害人,而完好无损的她才是受害者呢。 更何况秦竹家在镇上也算有头有脸,若是真要追究起来,她们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杜珞冷声道:“都说了我和他——” “知道知道,你和班长什么事都没有嘛。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班长好像后面都不会来学校了,说是在家里也能复习。”方韵轻叹一声,“这就是你们学霸的特权吗,一个旷课也不会挨骂,另一个还能直接不来学校。” 看来昨晚的言论震慑住了秦竹,他的不吭声算是替她省去了很多麻烦。而她一向又讨厌麻烦。 对于方韵的话,杜珞笑而不语。即使方韵可能是无心之过,这话始终不大中听。然而杜珞又是受益者,解释什么都像是在炫耀。索性什么也不说,自顾做起数不清的试卷来。 试卷越写越少,最后一张在杜珞手里翻来覆去。笔墨填满空白的地方,简单概括了她的叁年。铃声响起,所有考生放下笔,迫不及待地奔向敞开的校门。 校门口满是家长和考生抱在一团,有欢笑也有痛哭。杜珞于人群中看见了搓手等待的杜阁,她朝杜阁招招手,他即刻越过人群,奔到她身边,与她抱了个满怀。 “这两天辛苦了,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好呀。”杜珞反常地没有抗拒,注意到他背后藏着什么,她侧身问道:“送给我的礼物吗?为什么不拿出来。” 杜阁也侧身躲着,俩人就这样转起圈圈来。最后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杜阁扭扭捏捏的样子,一把擒住杜阁的手,才发现是一捧鲜花。 她有些惊讶。 毕竟小镇里的人大多还处于为生活奔波的阶段,温饱都尚是问题,仪式感那些断然是没有的,又怎么会有人开鲜花店。 “这花是店长出远门时我托他带的。”杜阁挠挠头,解释道,“今天拿出来才发现有些枯萎了。我不想把坏的寓意传给你。” 杜珞眨眨眼,他的行为和想法实在有些相悖。诚然他话里话外都很体贴,不过他为什么不干脆把这花扔掉呢?反而遮遮掩掩地藏在身后,等待着她来发现。 杜阁的爱永远都是这样——笨拙又坦诚,可也是这份坦诚把她捆在了道德柱上,动弹不得。 她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顶着杜阁期许的目光,凑近一嗅,安抚道:“哥哥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杜珞终究还是没有接过这捧花,转而牵起杜阁的手,她说道:“我们回家吧。”